夜裏寒風凜冽,吹得窗戶房子都在顫抖。雲長天想她想得實在睡不著,便起了身披上厚衣,坐到桌邊磨墨提筆。
不等他整理思路,心裏的那些情話已先於他裹挾了濃墨噴薄到紙上。字字均在訴求她的原諒,他一個大男人,此時哀怨得跟個小情婦似的,幸而這些東西隻給她看,縱使讓她覺得自己哭鬧無度都沒有關係,這是僅屬於他倆之間的私房話。
他將這幾張紙透幹了,小心疊成鯉魚樣,往她枕頭下仔細塞好。但是總覺得這個位置不行,萬一她看不到,於是又挪到另一邊,他又感到不對,再換個位置。。。
來來回回他都沒找到符他心意的地方,幹脆決定天亮一起帶上去接心上人回家。
等黎明等曙光在這天看來,有多難熬。外麵的天漸漸藍起來,風雪也消停了,公雞打鳴時他已拾掇好行頭,回自己房裏揀了個母親送的玉手鐲,立馬遣車往鄭家趕。
鄭家的大小主人都上朝去了,管家見到他很是驚奇,問道:“雲副將這是休著假呢?”說著還沒忘將他迎進門裏來。
他解釋道:“這段時間還沒正式上任,第一次帶禁軍,還要向你家四郎多多學習。”
管家明了,原是他在轉手這一任的工作,想那現任的北衙頭目雖說也厲害著,不比雲長天差,但多少都是大公主提拔起來的,皇帝能安心?
於是皇帝趁著這次雲長天回京,就變著法子把人給換下來了。
管家對這事還挺好奇,問道:“我聽說卸任的可是某某某來著,上個月被查出來原是斜封官出身,正好現在風頭緊,殺雞儆猴給拉下來了?”
雲長天聽了隻是笑笑,思考幾許回道:“還沒下來,你消息這麼靈通,可知道最近宮裏發生了什麼大事沒有?”
那人與他一邊走一邊笑著:“大事倒沒有,雲副將這是在考驗我對嗎?”
“不敢不敢,怎麼說常叔都是我家七叔的兄長,當年我還拜過二位做師傅來著。”他說時作了個揖以表恭敬。
這位常叔年紀更大一些,頭發都花白了,雖說兢兢業業地為鄭家賣命十幾年,卻也不忘當時雲老爺的救命之恩,對雲長天仍舊很關切。
常叔說道:“雲副將這會要小心點才好,大公主可不是那種會隨隨便便罷休的主兒,她們女人想握權也就想的到弄幾個斜封官,收斂收斂錢財,其他也沒什麼建樹,所以這次皇上雖然禁了這途徑,想必大公主多半都是會卷土重來,到時候你站在風口浪尖,就免不了首當其衝了。”
這話雲長天也考慮過,但實在想不出大公主能玩出什麼花樣來,更別說如何應對了。
常叔見他思慮著,又提點道:“仔細想想,原本南北禁軍都是在大公主手裏,也就幾年前因為設立節度使的事情才鬧的南衙軍權落到了鄭家頭上,現在北衙還不穩,你剛接手是最好欺負的時候,如果現在南衙比北衙亂,要是你想奪回兵權,會先對付哪個?”
“你是說,把大公主的目標轉移到鄭四身上?”雲長天低下聲音念叨一句。
“這是第一點,還有就是皇上最信任哪家?我是說明麵上和暗麵上。對比著雲鄭兩家,你要是大公主,最忌憚誰的勢力?我也說了她們女人家不懂政治瞎搞,眼裏隻有權和錢,這些年被大公主搜刮過的地方均是怨聲載道,誰替受苦百姓出頭最多?你別怕她財大氣粗或是朝中勢力雲集,真較上勁這矛頭還不一定指向你。”常叔背著手聳著肩笑起來,這擺明了在教他漁翁得利。
雲長天有點明白過來,這老頭看來一心還是向著雲家的。
“常叔說的我都有些明白了,不過這鷸蚌相爭不好預測,萬一引火燒身可不好了。”雲長天的擔憂也不無道理,常叔覺得女人善變,誰知道會不會反常行事,於是低聲道:“所以最好有個人能去大公主身邊誤導她,多多打探消息才好。這樣裏應外合,也好減低點風險,說不定還能保全四郎,讓他全身而退。”
這樣說來竟是水到渠成的事,如果一切沒有變故,再過不久大公主肯定會動手來爭奪禁軍,到時候他見機行事,必要時主動請辭,火力可都要集到南衙那邊去,等到皇帝一開口,再以聖上的名義替南北衙去抗爭,順手把四郎撈起來,自己還能落個功臣當當。
但他還有擔憂,說道:“不過皇上這邊不好解釋。。”
話沒完,常叔擺手說道:“就事論事,鄭昴公確實行得正坐得端,但是皇上登基才幾年?根基還在大公主陰影裏搖擺不穩,鄭昴公自詡忠臣賢臣,便無視了時勢,拚命要求著他做一名開明君主,這可是大錯特錯的。對付大公主對付這女人在朝堂上擺著的一盤棋,贏了就是後半百年的安穩江山,輸了就是死路一條,你覺得皇上會怎麼想每天以正道之名來束縛自己的鄭昴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