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鏡袖冷(1 / 2)

冰天雪地裏最讓人心暖的便是一家子原本陌生的人不分高低,願意接受自己。

衷瑢從雲家出來後,乘了馬車直奔鄭家院子,依然是鄭四郎出來接她,說起來這位英賢真是位溫柔體貼的人,好像特別懂女人的心,也願意體諒女人的心。

跟在他後麵慢慢往九娘屋子走,衷瑢看著他的背影略有點遺憾,要是雲長天也能同他一樣細心,又褪了一身少爺氣,那該有多好。

可是一想起雲長天來,她又覺得那麼高大的男人如果脾氣不硬一點,好像確實不太符形象,幸而他對自己還算百般遷就,最終多少都會讓幾分,能滿足的盡量滿足她。

可是男人畢竟是男人,總會有不理解她的地方,就比如她上幾天來月信時那般刺痛難忍,整個人似掉入了冰窖裏,癱死在榻上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這幅樣子讓前來調情的他瞧見了竟是鄙夷不止,非說她裝。

要是那時她還有絲毫力氣可用,一定跳起身把他頭扭下來。

還有更不可理喻的地方,明明是他自己說女人要抹斂妝容,可當她畫完水靈靈的一張臉,這男人就拿了滾熱的臉巾非得讓她擦了重來。

“理由?”現時她正向四郎抱怨著,聽他問起雲長天為何如此,衷瑢瀉一口氣道:“他說太豔了。”

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都擋了嘴笑,迎麵遇上九娘來了,四郎便把美人兒交接了,趕忙回宮裏值差去。

衷瑢望著匆忙遠去的四郎向九娘誇道:“四郎真是個難得人才,像他這麼會體貼女人的男人真心不多見呀。嫁給四郎的娘子一定特別幸福吧?”

但見九娘聽後隻抿嘴微笑著搖搖頭,看著她眼睛好一會才告知:“四郎至今還未娶親。”

“為何?難道是沒有看上眼的娘子嗎?”她甚感好奇,猜測著可能世上有位女子深得他歡喜,但無奈另嫁他人所以他獨守至今。

九娘虛歎一口氣,還是那般和藹的笑意,但轉了視線往別處看去,有什麼讓她說不出口。

衷瑢也不好再追問下去,況且雪越下越大,沒有收斂之意。兩人互相摻扶著,小心翼翼在雪地上踏行,及至路過一處花園,九娘突然想起來一事問道:“明天我去城南外的月裏庵看望一位比丘尼,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

聽是尼姑庵,衷瑢便覺得那裏的素淨太沉悶了些,一眼望去一步踏去竟都是向佛者的低語混了禪意極深的香氣,自己這種世俗之人怕是要遭佛祖不待見。

九娘看她不情願,不做第二次邀約,複又轉過頭一路賞著花園而行。

夜裏的風雪交加令衷瑢睡得非常不安穩,她獨自一人住著上好的客房,屋裏吹了燈又那麼黑,關緊的窗戶顫動的聲響此時聽來竟有股有意被人推敲的味道。

然而屋外是沒有人的,天地間仿佛空空蕩蕩,隻剩她獨自留在黑夜裏,她想著這時候雲長天能陪她抱她多好,或者是淨姨,小時候淨姨就是陪著她安睡整晚。

可是現時兩人都不在,院裏詭異地傳來一陣貓的嘶叫聲,更令她卷了暖被還是脊梁骨一陣發怵。

現在夜還不深吧?她想著九娘應該還沒睡下多久,自己跑去竄門不會太打擾她。如此便行動起來,裹了渾身的被子小心開了門,確認門外沒有她腦中臆想的鬼怪才放心大膽往院裏走。

天上沒有明月,她又裹著束縛行動不便,還沒走兩步就覺得負重不堪,停在原地的風雪裏喘息一陣。

風那麼刺骨,呼嘯間還夾帶了一陣動靜刮到了她耳邊。

那動靜從她身後的樓裏麵傳來,惹得她汗毛豎起渾身打過一陣激靈。

像是慢悠悠地,一道古老的木門被推開。腳步聲撲通撲通,一步兩步,慢的像是一個人的不確定,帶了十足的猶豫。

她不敢輕舉妄動,抖著一顆心勉強自己回頭去看,可是並沒有望見樓上有什麼異樣。

也許太黑,也許是風雪模糊了她的視線,總之盯著那片黑暗,她老是臆想著有什麼在動。

此時她想不好是不是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徘徊在樓裏,這麼好的院子,也許是以前死過人,吊死的,吞毒的,撞牆的,所以現在無人來住,有像她一樣無知的客人到訪才有點人氣。

但她一個女人,重陰氣,更是要引了牛鬼蛇神來,想到自己再待下去說不定明早一醒真要被女鬼附身從此失去自我,她的頭皮便發起陣陣麻意。

衷瑢怕著,趕緊邁腿要一刻不停地跑出這道門,然而恰是膝蓋剛屈起來,腳尖還掂著地,樓上徒然飄來一陣細弱微小的呼喚:“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