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頓默了一個空檔,雲長天心裏有底,多餘的話也懶得講,便直言道:“大公主是想讓雲某從北衙請辭是吧?那就對不住大公主一番心意,雲某還沒這個打算。”
看他驕傲不屈的模樣,她坐在凳子上就跟火在燒似的不痛快,但也知今天不成樣的談判是接不下去,便最後問道:“雲副將是打算看著你的女人被關進大牢受虐待了,一點都不想救她嗎?”
雲長天哪裏不想救,但當著她的麵,不好直言梁又夢排好的計劃,隻得裝著冷漠回道:“她殺了人,這是她應得的,教我如何救她。”
聞此言,大公主冷目甩袖離去,拋下一句:“希望雲副將到時候別後悔就好。”
洛忠在書房內仔細聽了半天,他沒料到雲長天會這麼冷漠,眼前明明就有一條救衷瑢的辦法了,但為著一官半職卻這麼堅決地回絕,絲毫不帶考慮。
也不知道這男人是真愛還是假愛,他想著要是董嘉言進了牢房,自己就是拿命換她平安那也是心甘情願的事情。
他揣著這事悶悶地回了董家院子繼續照看嘉言,她還是昏睡著,荀禦醫跟著來看過,說脈象平穩了,生命已是大無憂了。
院裏,雲嫂正坐在小板凳上扇火熬藥,自嘉言送回來,洛忠就沒見過姐姐舒展眉目,一時間還要怪怨他怎麼沒照顧好人。
他也怪自己,讓她責怨的眼淚幾乎都要掉下來,雲嫂見他實在痛的心要死一般,趕緊換了言辭,好生安慰起弟弟來。
姐弟倆為著嘉言忙活挺久,家中有些活也耽擱了,這不一回來就見她守著藥罐什麼都不能做,洛忠到一旁蹲著望了會爐火,便提議道:“姐,要不我給你買個小丫頭來幫你如何?”
雲嫂趕忙拒絕道:“丫頭不是沒買過,你忘了從前那叫什麼香的,後來難產死了。本來我看他跟你嘉貞大哥貼的親就已經不痛快了,最後還要我來替她收屍,你說家裏也就這點活,我犯不著為了偷懶再去燃一把妒火不是?”
那叫什麼香的,洛忠好像有印象,但也記不大清楚,反正嘉貞哥跟自己差不多,又是為著應酬時常也要往花樓跑,他想著跟女人來來去去嘛不就這點事,反正家裏平安和順就好,便也不再提買丫頭的事。
雲嫂扇了半天,兀自念叨起來:“其實自從又夢來了家裏住,我倒輕鬆不少,這是個好姑娘,持家,特別有心,我看誰要是娶進門,就真是誰的福氣。”
洛忠扭頭看著姐姐提到梁又夢時,臉上難得撥雲見日的笑容泛起來,自己嘴角不免也要提上,肘了她一把,小聲說道:“你不會想著要她當你兒媳婦吧?”
“去去去,多嘴!幸虧又夢不在,讓她聽到了多不好,還以為我們家都是什麼人呢。”雲嫂雖然嘴上嫌棄洛忠,愈漸展露的笑意可是在讚同著他的話。
說起這人,洛忠往院裏瞧瞧,問道:“她人呢?又跑出去玩了?”
雲嫂也不清楚,看爐火滅下去,加大力度猛扇兩下,回道:“剛剛急急忙忙跑回屋裏,問我借了裝菜的盒子就走了,話都來不及跟她搭上一句。”
梁又夢提著木盒子塞了馬夫一點錢,終於請動一輛剛在雲家門口卸完貨的馬車,將自己拉到了大牢。
接著關係讓女獄吏領著進去探一回衷瑢如何了,立到格子前,見這娘子縮在牆邊埋臉在膝上睡著,暫且也不驚動她,向獄吏問道:“奶奶可是照顧這片的人?”
她眯起眼朝梁又夢渾身打量,回道:“怎麼說?”
梁又夢也不怎麼說,立刻從盒子裏取出一塊油紙包著的火熱米糕,塞到獄吏手中,說道:“奶奶辛苦了,這是一點小心意,拿回去給全家補補。”
這話中意思明顯,且手中糕點沉重,獄吏一下就反應過來,鞭子指著她笑道:“放心,隻要心意到了,你這姊妹也就是我的姊妹。”
盒中還有一些真正的飯菜,都是雲嫂親手炒的,待獄吏走後,梁又夢放了盒子到腳邊,敲幾下隔欄,喚道:“衷瑢?”
衷瑢睡得深沉,她太疲倦以至於一時半會還醒不來,梁又夢不好大聲呼喊,情急之下,連喚了幾聲:“雲長天來了!”
“雲長天”三字映進衷瑢的夢境,她本浮沉的思緒一下就被拖回現實裏,漸漸清醒過來。
梁又夢見她終於有了意識,一隻手伸進隔欄內拚命招著:“你快過來,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