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人難眠(1 / 2)

其實吉爺的心思何嚐不是一眾水馬幫兄弟所追求的,但今年收成實在太差,質量問題也隻得暫時擱一擱。

飯後馬哥與老爺子一起回了附近的水爭院,家中燈火已明,跨過門檻時吉爺抬頭看簷上兩盞飽滿巨大的紙燈籠盈著光亮,胸腔裏一團心事跟著有些清明起來。

他背起手自嘲道:“往年也不是沒遇過這麼糟糕的時歲,但水馬幫卻是越做越好,為的什麼,為的什麼連我都不清楚。”

一旁蹦跳的小馬立刻接話道:“為了自己唄,大家都說爺你年輕時候多少多少風光,這風光可滿滿都是辛酸,別人不能理解你,所以就要讓自己理解自己。”

燈下仰望的吉爺聽此不再去看那暈染夜色的燈籠,轉而朝他打量幾番,又或是借此思索起他的話,心事更加透徹了一些。

馬哥看他臉色還是原樣的陰沉,一時揣測不出自己講的對不對,於是也不說了,跟著吉爺繼續往裏走,慢慢步下了平整寬敞的石階。

月下的花園竹影搖曳,涼風輕柔拂過帶起沙沙聲,陣陣飄渺婆娑。他倆走在蜿蜒鵝卵石道上,身影在枝葉與竹叢間明滅。

路邊還有夏花初綻,迷香暗繚,挑撥到吉爺的鼻尖,讓老爺子聞了心情頗為舒暢,貪嗅幾回,不經意地還把心裏某個影子給勾了出來——忻橖身上也是如此芬芳醉人。

他想到這女人現時一定還在屋裏呆坐著,妄圖以此來反抗自己。

如果放到年輕的時候,吉爺一定不去理會她靜默的抗議,然而暗中反思過幾多年,到老了心態倒是變得好一些,她的心情如何,已然成了吉爺最關注的事。

通明樓閣就在眼前,再兩步就能繞出小道徑直回屋,但是吉爺就此停了步伐,趁著月色正好,身旁還有個小年輕在,便向馬哥問道:“小馬,吉爺這個年紀娶人家姑娘,會不會有些晚?”

“晚…倒不晚,爺你還能勇猛五百年!”馬哥憨笑道,抬手就繞到後腦勺撓了一把。

“不晚嗎?馮悰我都要五十歲了,再過個幾年就好入土,到時候你記得每年來燒柱香磕個頭,爺我沒白生你。”吉爺念叨著重又邁開步子,說起來自己雖然背有些駝了,但臂膀還強壯有力著。

這一點印證在了淨姨身上,複如當年受他軟禁,現時也差不多成了金絲籠裏的雀鳥。

夜裏兩人消停間隙,吉爺在榻上半坐起來,周身隻鬆散地披了件柔軟的褻衣,露了坨坨的肌肉在一旁照耀過來的燭火裏,他的唇上還殘留有她的香味。

淨姨渾身癱軟地裹在對折的繡花軟被內,伸了兩條細白的胳膊擱在緞麵上,肩頭也露出來吹風。

吉爺此刻正偏著頭專心凝視半睡半醒的忻橖,這張漂亮的臉蛋吹了十多年風沙終於是滄桑起來。

他忍不住探手在她有些渾黑的眼眶邊用拇指摩挲打旋,輕輕地點壓幾下,想把這些不好看的顏色摁掉。

淨姨感知這份力道,本來酸疼的眼眶慢慢放鬆起來,心知是馮悰還沒睡刻意在看自己。

雖說受著這般軟禁,但幾日來得他貼心的照顧,她本來羸弱的身體漸漸解了些負擔,況他外邊的事繁忙如許,可自從淨姨來了後,每晚這位大忙人必定都會風塵仆仆地回家,有時還會拎回可愛的小物件或者小甜點。

吉爺關切她的身體狀況,請了荀禦醫定時來搭脈不說,更是四處張羅極珍貴的補藥,囑咐仆婦定時煎熬出來,服侍淨姨喝下。

淨姨雖還因著年輕時候發生的事對他抱有幾分怨恨,但是在水爭院裏過的這段日子倒是讓她開始對馮悰漸漸地起了些改觀。

今晚也是,她呼吸時嗅到被裏棉絮的氣味,心情異常平靜,甚至還有些涼爽夏夜催生出的安逸舒適,促她動動手掰住吉爺的腕臂,俄而睜開眼睛,轉了眸子望著他說道:“別鬧了,我有些累。”

吉爺就隻看她卻不說一句話,可他總是陰沉的表情已經融化開,一道淡得令人難以察覺的笑意氤氳在唇角,讓淨姨頓時有些恍惚。

“你笑的樣子很好看。”她舉高了手往他頰上摸,粗糙胡渣磨的她臉和身上幾處肌膚現在還泛輕微的疼。

“我沒笑。”他反駁道,捏起她的手不讓繼續摸臉。“你…我有個想法…”

聽他吞吞吐吐地說話,就跟見著他笑一般是很罕見的事,淨姨問道:“好的還是壞的想法?”

“我娶你。”吉爺失態之後很快恢複了平日的決絕,說完這句就挪開她的手,吹熄了燈,在她枕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