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又夢看到她便加快了腳步,輕輕喊了一聲:“德爺?”慕亦真的抬起了頭,她的神情很困倦。
從山澗順著水流遊到安全地帶,又爬上來,真是耗了她極大的體力,又因雨淋而速降的周身溫度,慕亦現時困得很,眼皮子在雨水衝刷下已經打起了架。
“德爺快跟我來。”梁又夢使勁喚醒她,不讓她睡過去,以前聽人說過,這種時候要是睡著了,就再也醒不了了。
“我好困…”但是慕亦不想動,一點都不想,她本來挺住的上半身讓梁又夢一碰就開始傾斜,差點摔倒。
幸虧梁又夢眼疾手快,扔掉了傘撲過去抱住她。
德爺身子骨很輕,手腳有力的梁又夢背著她下山毫無壓力,隻是雨天泥石滑,幾次差點摔下,愣是讓她穩住,於是再邁開一步,走得更加小心。
雲長天派來的小兵在山的另一麵搜,她特意選在這個點會麵,一來考慮之前兩人都來過,二來從這麵下山,不會遇見什麼人。
快天黑時,她倆才到何音在郊外的別院,此處自淨姨她們搬走後又恢複了死寂。
這裏的荒野已經令人畏懼到何音想轉手都沒人想要的地步。
梁又夢將慕亦放到之前自己住的那間房裏,被褥等都還在,讓她走前覆在一張油布下,此時再小心翼翼掀開,拖去門外抖兩抖,灰塵重新舞成了灰霾。
慕亦一路讓她顛簸著倒是沒睡著,現時昏昏沉沉坐在桌邊,用手扶額,麵容看著有些難受。
“德爺你怎麼了?”梁又夢收好油布,返回房裏欲上燈,外邊的陰天雖然不落雨了,但是近暮時總有種很暗的慘淡在渲染,叫她隻看得清德爺的背影輪廓。
慕亦搖頭,覺得內裏有些什麼在把她的肺腑、咽喉往下拽,拽到一定時候,她就覺得惡心難受。
她還來不及回答,突然食管裏湧上一陣衝動,促使她推開桌子轉身衝往門外,俯著身子嘔吐不止。
吐了幹淨回來,人便好了一些,不過肚中空空如也,倒是有些咕嚕在叫喊。
梁又夢看她樣子生病不像生病,暗裏有些懷疑起來,趕忙催她換衣,別讓濕氣透進皮膚裏。
這邊的衣櫃裏還有些她之前不想要的舊衣,兩人都換過,渾身擦幹後舒適了一些,可是慕亦又開始嘔了幾回。
院裏已經陰沉沉的看不清了,梁又夢就站在燭火明滅昏黃的房裏,聽外邊背對她而立的德爺輕聲道:“我對不起他。”
“德爺…”她試圖上前安慰,但讓這女人一句話噎住了喉嚨,“我反正已經是個死人了,以後何音就拜托你了。”
這樣真的可以嗎?梁又夢其實知道答案是不可以,因為那男人總是不肯接受自己。
“你別不說話,男人就是要軟磨硬泡才能攻下,等我消失個幾年,你還怕自己沒機會?”慕亦說時有些教訓她的口氣,這讓梁又夢想不好她的立場,頓時有些淩亂。
“德爺你說這話,才真是對不起二哥。”最後,她隻剩此言能夠出口,語氣淡漠、努力平靜都是極力偽裝出來的。
兩人陷入沉默,誰的心裏都不好過。慕亦怕何音一直等自己而寂寞下去,梁又夢隻是替何音有些不值。
“那…德爺你能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梁又夢眼眶已經紅了,本來還精力旺盛,現時卻感覺無比虛脫,差點連站住腳的力氣都沒有,她不想讓眼淚掉下來,因此哽咽問時,還勉強打起了苦笑。
慕亦慢慢回過身,眼周有倦出的黑眼眶,一雙目光柔和的眸子讓微垂的眼瞼遮了半,不斷在燭光裏顫抖,她低聲訴道:“我有身孕了…不是何音的。”
“那是誰?”梁又夢幾乎要喊出這話,但是仍盡量克製著自己。
“鄭四郎。”
“你說誰?”她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兩人之間如何會有交聯?
“鄭四郎。”慕亦又重複一次,而後將在大牢的那一夜原原本本講給梁又夢聽。
夜裏的風無聲地掠過院落,蟬鳴嘹亮,明月也從滿天烏雲裏鑽出來照耀在庭中的一草一木。
看回城裏的蠻夷邸,月下還有一個圖江煢煢孑立,負手垂首,相思著慕亦此刻會在哪裏。
兩個多月了,連皇城裏各種“秘製丹藥”、“長生不老藥”等謠言已經傳的滿天飛,然而就是沒有一點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