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潭水深(1 / 2)

衷瑢還在榻上迷迷糊糊地躺著,耳朵裏好似有隆隆雷聲,那燥人的聲響忽近忽遠,悠悠蕩蕩地來回,把她本就混亂的腦子脹得更痛。

梁又夢坐在一旁給她抹了好幾把汗巾,燙燙的水觸上冰涼的額頭,仿佛還能看到水汽嗞嗞地在冒。

“你這是碰上玉蓮散的迷魂計了知道嗎?”她伸出渾圓如蔥的食指,往榻上玉人的太陽穴點摁起幾下圈,試圖幫她解解頭疼。

“玉...玉什麼?”衷瑢聽不明白,但因為捕捉到“迷魂計”三字到耳裏,心上徒然增出一些慌張,她暗自揣摩起來,自己是不是遇上不好的事了。

太懂香粉的小娘子解釋道:“玉青梨的芽磨碎了添上一點蓮葉的汁,混出來的粉末能醉倒一片壯漢。”

“粉末...”慌張難耐中,衷瑢混亂的思緒裏總算有片當時場景的剪影漸漸出現。

於是她忙抬起一隻無力的手攀到梁又夢的臂上,斷斷續續地講道:“善妝坊...我記起來了,在寺廟門口,我遇上兩個男人,他們說讓我去善妝坊裏做點活,工錢多,還有香粉可以拿。”

這時,正好雲長天領著荀禦醫進來,房門吱呀響過之後,就不輕不重地擅自打開,伴著跑堂的吆喝:“雲副將來了,汀娘你招待點,我去樓下忙了啊。”

一聲吆喝就將梁又夢本要脫口的問題打斷,使得她不得不放下疑問,起身斂裙去到外屋將兩人迎了進來。

雲長天急切中保持著鎮定,但是看到衷瑢癱在那裏,舉手投足間還是多了不淡定,拽起原本就走得飛快的荀禦醫,幾乎要飛到裏屋去。

經驗豐富的荀禦醫看幾眼她的症狀,再聽梁又夢講起香粉的事,心中早已有數這人沒什麼大礙,知若自己不講明,雲副將必定會萬分著急的。

但想著剛才在董家,這少爺似有意挑撥,心中便有一些氣,於是含糊道:“夫人休息一段日子就可以了,往後會怎麼樣,還是需要耐心等等。”

“等?等什麼?你的意思是說她這是有可能熬不過了?”梁又夢一急,就替雲長天先問了出口。

荀禦醫裝模作樣搖幾下頭,臉上略顯刻板的無奈,接下來所做的也不過就是寫寫藥方,囑托幾句,提前告辭回雲家繼續替嘉言看診去了。

房中留了雲長天守著衷瑢,梁又夢自知不便,隨後也退了出去。

她邊走邊低著頭清點手中那一疊亂七八糟的票據,懷裏捂了個褐色的算盤,忙不迭間就與迎麵而來的一個威猛男人撞上,驚了她的魂不說,還落了一些紙片在腳邊。

那人背著手立在原地,頷首注視俯身去拾撿的娘子,一點聲響都沒有。

因是樓裏的客人,她不得不主動道歉:“官爺見諒,汀娘眼神跑偏了。”

他臉上溶出的笑意慘淡,點點頭,卻不說一句話,梁又夢昂起腦袋,察他顯露無疑的疲倦,便有心問道:“官爺要聽曲呢?還是喜歡看我們樓裏的娘子跳舞呢?還是來散散心?”

“我來找個人。”他開口時,沙啞的聲音悶在喉間,令這麼個粗壯的漢子看起來有些可憐。

暫時放下手邊的東西,梁又夢陪著這人漫步到庭院的花園裏,初秋伊始,這時候的景致就算有花兒,也不再如正值夏時令的豔麗那般招搖。

腳邊草叢裏,冒出的都是些樸素的韭蘭,白白的五瓣花片兒,中間嫩黃的芯子,梁又夢一手攏捏著另一手的袖子,垂眸望向它們,笑得同是有些低迷:“官爺可是來樓裏找女人的?莫非也是哪個娘子要負了良人的一番好意?”

一旁直目往漸暗遠方眺望的圖江勾上嘴角,言語中盡是等待無果的苦澀:“她讓我死心,我心還沒死,她人倒先沒有了。”

聊不多兩句,梁又夢心裏打起鼓,試探問道:“請問官爺你是...”

入夜後,未曲樓的熱鬧一直延續下來,星漢閣內某處房中,倒是安靜異常。

洛忠渾身隻遮了件褻衣,雙手枕在後腦勺,平躺著瞅向黑暗裏的房梁出神。

剛睡沒多久的帕莎曼像隻小奶貓,腦袋支在他的肋骨上,打著呼呼的眠鼾,她是舒服了,但洛忠心裏卻又是癢又是痛。

隻因今天是騙了嘉言跑來歌樓的,如果讓她和姐姐發現了自己的謊言,這兩個女人會有何想法?

他想起嘉言失望的神情就有些怕,怕因此會永遠地遠離與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