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絲雨細如愁(下)(1 / 3)

已是清明過後,又是個細雨蒙蒙的天氣,心中的輕愁也隨著濃烈起來,洛靈悶在自己房中,將前日碧蘿交給她的茶葉細細挑選。前次玉穗兒經過精心挑揀的嫩茶奉給康熙,康熙飲過後便說與往日的味道不同,味道甚佳。玉穗兒見康熙喜歡,便讓洛靈將自己的茶都挑了嫩芯,以備康熙飲用。

“吱”的一聲,紅綾推門而進,輕輕推了推她:“乾清宮來人傳話,格格讓你將前日繡好的九龍盤珠帶給皇上送過去。”“格格呢?”洛靈一邊淨手一邊問。“格格在乾清宮。”

洛靈去玉穗兒房中取了珠帶,又將剛剛選好的茶盛在珊蝴紅瓷罐中,撐了傘前往乾清宮。

乾清宮外,洛靈收了傘交於小太監,輕聲進了大殿,東暖閣外,梁九功見她忙上前接了東西送了進去,洛靈靜靜地站在門外,等候著玉穗兒吩咐。

半響,梁九功快步出來,輕聲道:“皇上留了格格一起晚膳,吩咐你先回去。”“是。”洛靈福了一福,轉身出了乾清宮。

撐著傘緩緩往回走,低頭看著彩石徹成的路麵。身旁的樹木掛著雨滴,都顯得分外清爽,泥土濕潤的味道,陣陣水氣帶著涼意,不禁讓她想起了江南。清明前後的江南,總是籠罩在一片雨霧中,與此時的景致竟有幾分相象。江南,洛靈深深地歎了口氣,心中竟徒升一陣寒意。

忽然不想回宮,不想回到房中把自己悶起來,洛靈提著袍角,慢慢往高處的涼亭走。走近了,才發現亭子裏有人。她記得當日十四阿哥也是心情索然時,在這亭子裏吹笛,難道又是他?心中想著當日他對自己怒目相向的樣子,忽然冒出嚇他一跳的惡念。

洛靈放慢腳步進了亭子,輕輕收了傘靠在柱子邊,躡手躡腳地到他身後,此時他竟還未察覺,似是想事想得入了神。洛靈壞笑了一下,猛地打了個噴嚏。他嚇了一跳,猛得回過頭。洛靈本來得意的笑瞬間僵住了,天!不是十四阿哥,是四貝勒胤禛!

洛靈愣了片刻,見胤禛起身才想到轉身逃跑。胤禛哪容得她逃,一抬手將她拉了回來,神色冰冷地盯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洛靈一邊掙紮著想擺脫他,一邊轉過頭不去看他。“看著我!”他冷冷地命令著。洛靈仍是固執地別著頭不看他,心中隻求趕快脫身。胤禛抬起另一隻手生生將她的頭扳向自己,厲聲道:“我讓你看著我!”洛靈被動地抬起頭看他,眼光中有委屈、有哀求。“洛靈!”胤禛仍是冷冷地看她,“為什麼躲著我?你在怕什麼?”

洛靈總覺得自己能夠狠下心對他,直到此時見到他才明白這件事的難度,胤禛滿眼的怒意下,隱著一絲受傷,看得她心中一陣酸楚:“四爺……”胤禛似是明白了幾分,臉上的怒意已平靜了下來,看著她無助的樣子,微微一歎,“是不是有人說了什麼?或是警告過你什麼?”

“沒有,沒有人。”洛靈在他的注視下竟沒有說謊的勇氣,眼光閃躲著不敢與他對視。胤禛緩緩點了點頭,她失措又讓他懂了幾分,不禁緊握著她的手,將她拉向自己,輕輕攬在懷裏,柔聲道:“別怕,不管發生什麼,我都能應付。”

靠在他懷裏,那種溫暖再次包裹著她,但她腦中立時閃現出德妃淡淡的眼光和胤禩失落的神情。洛靈渾身一顫,掙開了他的手臂,退到了柱子邊,“四爺,什麼都不要說了,奴婢隻是奴婢,不敢有任何奢望。”說完連傘也顧不得拿,疾步離開了亭子。

胤禛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雨中,緩緩閉上雙眼,那句奴婢隻是奴婢讓他徹底明白發生了什麼,睜開眼時閃過一絲隱恨,輕輕點了點頭,“額娘!”

這一年的雨水特別多,玉穗兒一直沒有出門。這一日,寶璃過來找她,“格格幾天沒去主子那裏,主子想您了,差奴婢來請呢。”玉穗兒忙道:“我見這幾天總是下雨,便偷了懶沒去請安。我這就過去。”素綺給玉穗兒拿來披風,紫綃撐著傘在前頭引路。春寒料峭,玉穗兒被風一吹,不禁咳嗽兩聲。紫綃回過頭來,關切的問:“格格,您沒事吧?”碧蘿也問:“奴婢再給您拿件夾袍去。”玉穗兒擺擺手,道:“沒事兒。咱們走吧,別讓娘娘等急了。”

德妃看到玉穗兒,關心的問:“怎麼才幾日不見,好像瘦了一圈兒。”玉穗兒道:“每年初春,乍暖還寒的時候,夜裏總是不大容易睡得著。今年倒是好的,沒怎麼生病。”德妃歎了口氣道:“都怪你小時候那個看媽不小心,你兩歲的時候,有天天涼她夜裏睡的沉了,沒有及時給你添鋪蓋,讓你生了一回大病。此後每年春天你總要咳嗽好一陣。”玉穗兒道:“皇阿瑪吩咐太醫院配藥方幫我調理,您也總是照顧我飲食起居,已經不礙事了。”德妃道:“前些天天氣回暖,這兩日又忽冷,好些人身子不舒服。原本我想找你陪我去看你十四哥,我瞧你身子也不大好似的,先回去歇著吧。”玉穗兒抬眼看著德妃,“十四哥病了嗎?”德妃道:“前兒他來就說有點頭暈,今天一早便有他府裏的嬤嬤來說,他昨天夜裏發燒了,下不得床。”德妃看著玉穗兒的神色,玉穗兒嗯了一聲,道:“多半是受了風寒。娘娘,咱們這便看看他去?”德妃吩咐秋嬋去安排車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