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散朝之後,胤禵想起早前德妃曾派人囑咐他去永和宮一趟,因總不得空,事兒便耽擱了。正好眼前有空,他便信步前往永和宮。剛過宮門,就看到一個人影在花叢間,看那側影竟好似玉穗兒,他又驚又喜,悄悄走過去在那女子背上拍了一下。
那女子嚇了一跳,回過頭來,見是個不認識的青年,從服色和腰間的黃腰帶判斷,這必是德妃的次子十四貝子胤禵。她趕忙屈膝行禮,懦懦的說:“奴婢綰綰見過十四爺。十四爺吉祥。”胤禵見認錯人,頗為尷尬,暗怪自己看走了眼。“哦,你就是額娘宮裏新來的那個宮女,代替秋嬋的?”
綰綰有點怯怯的,仿佛不敢正視胤禵,“回爺的話,奴婢正是永和宮新來的宮女。”胤禵想了想,憶起那時十七阿哥的話,恍然大悟道:“你是今年的秀女吧,哪一家的?”他瞥了綰綰一眼,長的確實有幾分玉穗兒的影子,可惜終究不是她。“奴婢家裏是舒舒覺羅氏。”綰綰道,見胤禵皺著眉,似乎想不起來她是哪一家的,忙道:“奴婢的阿瑪叫明德。”胤禵點點頭,不再問他,掀開簾子進屋。
德妃歪在榻上看小宮女馥兒鬥蛐蛐,正樂著,看見胤禵忙招呼他,“今兒總算得空了?”胤禵忙請了安,才又道:“額娘今天怎麼好興致,看起鬥蛐蛐兒來了。”德妃道:“玉穗兒和秋嬋都走了,我這宮裏也不熱鬧了。沒事看她們玩兒解悶,不過打發時間。”
德妃吩咐綰綰把早已準備好的奶茶、點心、幹果端上來,問胤禵:“你看她像誰?”胤禵又打量了綰綰一眼,“我看不出。”德妃心裏一笑,道:“我第一眼看見她就覺得像玉穗兒。雖比不得玉穗兒明朗標致,眉眼間卻比她多一分溫柔。更難得的是性子柔順,不像玉穗兒那般古靈精怪的。”胤禵明白了母親的用意,有點煩躁,“額娘幹嗎拿這丫頭和玉兒比,她也配!”德妃碰了他一個軟釘子,有點不悅,訥訥不語。
胤禵知道自己說重了,惹德妃掃興,忙轉移話題道:“下個月便是您的壽辰,您想怎麼過?去年是四哥操辦的,今年該輪到我了。到時候讓您好好樂一樂。”德妃望著愛子,笑道:“你趕快成個家,生個孫子給我抱,我就樂了。比吃人參果都樂。”胤禵笑了笑,有一絲輕愁籠罩心頭,恰好綰綰端著茶盤子經過,他冷冷道:“這還不容易,額娘看上誰,我一並娶回家便是。”“你這孩子!”德妃不禁皺了眉。
胤禵坐了一會兒就走了,德妃向綰綰道:“你去換身衣服,順便把老四上次送來的四部經書找出來帶上,隨我去寧壽宮給皇太後請安。”綰綰依言而去。德妃向馥兒招招手,慈愛的說:“來,丫頭,咱們出去逛逛。”馥兒很聽話的把蛐蛐罐兒收起來,攙著德妃的手。
永和宮外的東二長街上,德妃攙著馥兒走在前頭,綰綰捧著經書走在後頭。三人一路往皇城的東北角走去。
寧壽宮裏,太後翻看著德妃送過來的經書,稱讚道:“這蒙文的《大藏經》不錯,我瞧著不費勁兒。老四這孩子到底心細,知道我上了年紀,眼花了,看不得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經文。”德妃忙道:“您看著順眼就好,胤禛平時也喜歡看佛經,趕明兒讓他再給您送幾部蒙文的經書過來。”
太後點點頭,放下經書,餘光打量到德妃身側肅立的綰綰,問道:“呦,這是誰呀,眼熟的很。”德妃道:“她是我宮裏新來的宮女,名字叫綰綰。”她看了綰綰一眼,綰綰會意,忙給太後磕頭行禮,“奴婢舒舒覺羅氏拜見太後。”太後又打量了她一眼,也就沒在意。
寧壽宮後的花園裏,馥兒正在蹲在花叢邊逗小貓玩兒,忽然一張戴著薩滿麵具的臉從花叢裏鑽出來,嚇了她一跳。“媽爺子……”馥兒往後一退,坐倒在地上。戴著薩滿麵具的是個半大男孩子,見此情形得意的站在花叢中哈哈大笑。馥兒皺著小臉兒,氣道:“你……你是誰?躲在這兒嚇唬人。”“我……我是你大爺!”男孩子摘下麵具,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直轉。
馥兒站起來,一把奪過那男孩子手裏的麵具,扔在地上踩了幾腳,“我才是你大爺呢,我是你姥姥!叫你嚇唬人,也不怕變燕巴兒虎。”那男孩子看她氣呼呼的樣子,笑道:“你一會兒大爺一會兒姥姥,到底是男的女的呀?”馥兒瞥了他一眼,沒理他。男孩哼了一聲,“你這小宮女還挺厲害,敢踩爺的麵具。來人——來人——”
一個嬤嬤樣子的中年婦人聞聲而來,看到男孩就大驚小怪的說道:“哎呦,我的爺,您哪兒弄得這一身泥,髒猴兒似的。”男孩不耐煩的甩開她的手,指著馥兒道:“這小丫頭膽大包天,把我的薩滿麵具給踩個稀巴爛。”嬤嬤回望著馥兒,瞪著她道:“哪兒來的沒規矩的丫頭,十七爺的物件你也敢踩。”“誰叫他忽然嚇我。還說是我大爺。”馥兒不知道她說的十七爺就是十七皇子胤禮,隻知道這個男孩兒嚇唬她在先,凶巴巴的瞪著他。
嬤嬤見馥兒虎著張臉,心裏氣不打一處來,上手就給了她一耳光,“沒規矩,爺們麵前有你這麼說話的嗎。”馥兒的小臉頓時紅腫起來,眼淚吧嗒掉了下來,可憐巴巴的站在原地,完全被打愣了。平時在德妃宮裏,別說打,連罵也沒人罵過她一句。十七阿哥微怔,對嬤嬤道:“我沒叫你打她。”嬤嬤道:“這小丫頭沒規矩,見了爺也不磕頭行禮,還盡說些沒上沒下、不著四六的話兒,今兒不教訓她一下,她更無法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