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玉穗兒獨自守在景山壽皇殿康熙靈前。馥兒匆匆趕來找她,玉穗兒奇道:“孩子才兩個月,你怎麼這時候跑出來?”馥兒拉下風帽,告訴她,雍正已下令遠在西北的胤禵把大將軍印務叫給平逆將軍延信,立即動身回京奔喪。“十四爺已經到了城外,但城門大關,不許他進城。我們爺讓我過來告訴您一聲。”馥兒道。
玉穗兒不解,“為什麼不讓他進來,皇阿瑪歸天,兒子回來奔喪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四哥這是要做什麼?”馥兒怕她擔心,忙道:“十四爺帶了萬餘兵馬駐紮在城外。皇上恐怕他會……”“四哥怕他帶兵逼宮,犯上作亂?”玉穗兒冷笑一聲。
玉穗兒星夜趕往紫禁城去見雍正,在養心殿外遇到已是怡親王的胤祥。玉穗兒上前道:“十三哥,四哥為什麼不讓十四哥進城祭奠先帝?”胤祥並不正麵回答,“誰告訴你的?”玉穗兒道:“你別管誰告訴我的,你隻需告訴我,為什麼不讓十四哥進城?”胤祥不語。
玉穗兒知道他不會告訴自己實情,隻得道:“也罷,我不去見四哥了。你們一個當了皇帝,一個當了親王,就六親不認了。”玉穗兒轉身便走。
城門口,玉穗兒命守城的侍衛開門,侍衛不肯。玉穗兒喝道:“快開城門,不然別怪我刀劍無眼。”守門的侍衛不敢和她爭辯,隻攔著不讓她出城。
不一會,九門提督隆科多到,下馬給玉穗兒行禮。玉穗兒道:“開門,讓我出去。”隆科多拱手施禮道:“回公主,奴才已經去通報怡親王,還望公主莫要為難奴才。”玉穗兒冷哼道:“怡親王,哼,少用他來壓我。我也不難為你,我一人出城總可以吧。”
玉穗兒拔劍指向隆科多,隆科多當然知道她是先帝愛女,和雍正、怡親王皆親厚無比,一時間難以決斷,於是下令開一側小門讓她出城去。
大將軍王胤禵在城外軍帳中聽說,有一個女子孤身出城來,滿腹狐疑。他匆匆騎馬行至城門口,見到玉穗兒獨自往城外大營走著,忙策馬上前迎她。
“玉穗兒——”他跳下馬跑到她麵前。玉穗兒見他風塵仆仆、滿麵塵霜,心中一酸,“十四哥,你終於回來了。”胤禵道:“皇阿瑪歸天了?”玉穗兒點點頭。“真的是他繼位?”胤禵不甘心的問。
玉穗兒見他神色淒然,勸慰道:“四哥人品貴重、沉穩大氣,皇阿瑪既然傳位於他,必有他的道理。”“我不信——我不信——除非我親耳聽到皇阿瑪這麼說,他憑什麼繼承大統!他帶過幾次兵,打過幾次仗!”胤禵仰天大喝幾聲。
“我一直在皇阿瑪病榻前,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十四哥,如今大局已定,不要說這些話了。”玉穗兒怕他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傳到雍正耳朵裏,忙喝止他。“你當然不希望我說,你親哥老十三被軟禁了快十年,四哥繼位,即刻便封了怡親王。你也恢複了固倫公主的名號。可我呢,他怎麼對我,他奪了我的兵權。”胤禵憤恨不已的說。
玉穗兒慘然一笑,道:“我冒著欺君犯上的風險出城來見你,倒是換回了你這些話。十四哥,你怎麼不說你擁兵自重、意圖逼宮!別怪玉穗兒沒提醒你,今時今日,四哥已是天子,你我皆是臣下。犯上作亂,乃是大逆不道!”
玉穗兒這話句句刺中胤禵心事,他惱怒萬分,狠狠甩著手裏的馬鞭,一時間塵土飛揚。“什麼擁兵自重、犯上作亂,你看看,我如今隻帶了不到一萬人,連城門都進不了,還說什麼逼宮,簡直是欲加之罪。”他抑製不住悲憤的情緒,向玉穗兒吼道。
玉穗兒按住他胳膊,苦勸道:“要麼你就不回京,既然回來了,就該輕車簡從。既來之則安之,不在城外安營紮寨聽候吩咐,而是讓兵馬行至城門,就算你沒那心思,別人也會以為你欲行不軌。你聽我一句勸,讓兵馬退到城外五十裏,你自己隨我進城去祭奠先帝,拜見當今天子。”胤禵哼了一聲,不屑道:“都是先帝之子,憑什麼我要拜見他。我孤身進了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以為他會放過我?”他轉身闊步而去,翻身上馬。
玉穗兒跟到他馬前,攥著他衣袖,仰臉望著他,表情堅定,“十四哥,你不要一錯再錯,反而給別人處置你的借口。跟我進城去見四哥,他要是對你不利,除非先殺了我。皇阿瑪臨終前吩咐我,決不可使你們兄弟間鬧到骨肉相殘,我知道,皇阿瑪最掛心的就是你。”胤禵凝望著她,半晌不語,最終長歎一聲,“罷了,事已至此,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此時雍正手諭已傳至九門提督隆科多,若胤禵孤身入城,便放他進城,如他不肯交出兵權,便依軍法處置。胤禵和玉穗兒進城時,怡親王胤祥已奉召帶領前鋒營兵馬從另一城門口進駐。胤禵冷冷一笑,上馬往景山大行皇帝梓宮行去。
玉穗兒走到胤祥跟前輕聲道:“十三哥,你和四哥未免逼的太急了。”胤祥道:“這事兒不是你我能管的,玉兒,你今天又闖了大禍了。劍指九門提督,這罪可不輕。”玉穗兒冷冷道:“生亦何歡,死亦何懼。我天生就是這樣的性格,你又不是頭天認識我。想讓我改,除非你和四哥殺了我。”她話中帶硬,胤祥心中一凜。兄妹倆對視片刻,玉穗兒傲然一笑,轉身上自己的馬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