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時候屋子裏總要備上冰庫裏新挖出的冰塊才能安然入眠,雲降雪麵對麵前的紅木托台上放著的白玉盆,木呆呆的感受著前麵絲絲寒氣。
白玉盆裏麵冒著寒氣的冰塊吞吐著室內的溫度,化開的晶瑩水珠沿著冰塊晶瑩的棱角滿開了一盆,盆壁上雕刻的金魚和並蒂蓮剔透靈動。
挽著雙髻的侍女把花汁倒在冰塊上,殷虹的花汁滲進冰塊裏,像蒙著磨砂琉璃的紅果,飄散著禁欲的味道。
“前麵就是江州大道,過了江州就是雁山,在那裏休息一陣子等山莊派船到沅陽碼頭來接我們,京城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重兵把守,好像在抓人。”
風塵仆仆的萬俟少爺提著油紙包邁步進來,身姿挺拔的男人一身淡黃色外袍罩在雪白的內衫上,玉帶在腰間一勒,黑發用金冠一攏,整個人看上去貴氣逼人。他嘴裏罵罵咧咧,英氣的眉目緊緊蹙著,把帶回來的糕點往桌子一放,侍女很有眼色去倒水。
可惜雲降雪看不到,對於萬俟凜的印象僅僅存在於半年前京城裏的最後一麵,那副不可一世的痞子樣。
“糯米紅薯團子。”雲降雪笑容甜膩。
“狗鼻子。”萬俟凜笑罵著把油紙包放到雲降雪手上,細心的幫她解開了油紙包,濃鬱的烤紅薯味道飄散開整個屋子,最近一直在床上養身體的雲姑娘一直陰鬱著,因為天氣炎熱而心中煩躁許久,難得萬俟凜這個二世子心想著買一些雲降雪喜歡的食物逗她開心。
香醇味道很勾人垂涎,雲降雪身體沒好全,不能吃太多甜膩食物,隻好嚐了一個過過嘴癮便把剩下的團子給屋子裏服侍的下人們分了。
用濕毛巾擦幹淨手指,雲降雪側了側身子,讓自己坐的舒服一些,她突然興趣上來,順口就問了:“你和顏家那位大小姐到底怎樣了?”
“問這個幹嘛?”萬俟凜一下子蔫兒了。
拉上雕蘭竹簾,屋子裏一下子黯淡,又有仆人抬了幾桶冰進屋,侍女用銅勺子把冰塊舀進白玉盆,雲姑娘不由得打了個冷戰,萬俟凜細心看到了便揮手:“把冰撤一些,你們都退下。”
屋子裏安靜後雲姑娘靜等當事人講述。
萬俟凜看床上姑娘那副渴望的模樣忍不住道:“眼看不見還是能鬧騰。”
“嘿嘿,言之有過,愧不敢當。”
論‘鬧騰’,她再怎麼著也比不上萬俟山莊最近的熱鬧啊。
先是老莊主私生子的消息流出江湖,後是萬俟少爺悔婚,這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名聲萬俟山莊算是背了個妥妥。
“原本成親那日定在三月,卻因為顏家突然托人來說顏卿墨重病無法出門又不利外人探望,故延遲了成親時日,最後重新擬定了黃道吉日,也就是四月末五月初那段日子,我們萬俟山莊布紅妝百裏,就等顏府花轎一到萬俟山莊山腳下我便去迎親,然而當日怎麼等都等不到江州分鋪的大紅猩猩氈......”
沒有大紅猩猩氈鋪路,新娘子下地必當踩在土地上,江南民俗,新娘洞房之前若是踩在地上,陰氣便會纏其身,一世無安,就連貧民百姓成親那日都會用樹葉花瓣鋪地,更別說江南首富萬俟家與京城首富顏家的聯姻。
然而大紅猩猩氈沒到,紅毯子延綿不到山腳下,這個親又要推遲。
如今也六月中旬,俗話說七月流火,這麼推遲著直接從年初到夏至,難怪兩家都不開心。
“大紅猩猩氈......”
本來抱著聽戲心情的雲降雪越聽越不是味兒,聽到大紅猩猩氈遲遲未到的時候她腦子裏猛然閃過一個畫麵,下意識道:“是不是一個馬車拉著的,馬車上還掛著金鈴鐺?”
“是啊,你怎麼知道?”萬俟凜當即拍案而立:“你別告訴我你見到運貨了。”
血洗霸王寨的時候她身上帶著傷,目的是為了救柒靈龍,下弦月帶他們離開到董家莊之前霸王寨被一把火燒了,當時她曾回眸一看,寨子裏有一輛馬車上麵掛著金鈴鐺,上麵刻著‘萬俟’字樣,從馬車裏垂出一點紅色布料,當時她還在想霸王寨那種鄉野之地怎麼會有大紅猩猩氈那麼尊貴的料子。
如今,她可算是明白了。
最可笑的是她當時還以為那不是布料,而是凝固的紅色血跡。
畢竟大紅猩猩氈是與血液最相近的顏色。
萬俟凜看著雲降雪微妙的表情變化,心裏大概也有底了。
“別說這個,告訴我,為什麼顏家大小姐和司馬沐榮攪和在一起,但是悔婚的卻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