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之時,風城內巡邏隊伍是白日五倍,城中有禁令,天黑後街上不許有行人,違令者必誅之,百姓見識過守城官兵殘忍無道,自然不敢冒險尋死,因此當天際最後一絲亮光消失後,大街之上冷清如死鎮。
城東城隍廟內冒著屢屢火光,竄動的火苗映亮了小塊方地,雜亂的幹草圍成了簡易的小床,上麵躺著一個身子嬌小的女娃娃,她懷裏抱著一個嬰孩,睡的正香。
將要入冬的風城比其他城鎮更冷,隻要有風吹過,女娃娃緊閉的雙眸便會重重地擠在一起,懷抱著嬰孩的手臂也會往自己心口處攏攏,以此抵禦那無縫不入的冷冽寒風。
風城百姓自身難保,城隍廟自然也沒了往日的氣派與熱鬧,幾番折騰後別說供奉的城隍神像,便是擺放貢品的桌椅都被喪盡天良的城主爪牙砸了個稀巴爛,窗戶也被捅了個大洞,不然城隍廟倒是個避災的好去處。
靜謐的城隍廟內隻剩下偶爾傳出的柴火燒焦‘劈啪’聲,細碎如鳥雀低吟。
突然一抹黑影竄了進來,靠近火堆時露出他一張稚嫩的臉。
“阿姐,快醒醒!”披著黑披風的孩童趴在女娃娃身邊,髒兮兮的臉咧開大大的笑臉。
白天照顧弟弟躲避官兵的女娃娃在睡眠中被吵醒自然極不樂意,揉著惺忪的睡眼瞥了一眼男孩:“一天沒吃東西還不早睡,待會兒餓得睡不著看你怎麼辦。”
小男孩把黑袍子取下來,從裏麵的內袋裏倒出三個粗麵饅頭和一個絲絹帕子包著的小包,嘩嘩啦啦一陣脆響,把睡得口水直流的小嬰孩驚動了,咿咿呀呀的要醒過來,女娃娃眼疾手快摟住嬰孩哼著小曲兒逗他入眠。
直到嬰孩在破了洞的繈褓裏蠕動手腳後再次睡熟,女娃娃才坐起身去看那一地物什,三個饅頭已經讓她驚喜不已,但看到絲絹小包時臉色沉了下來,拿起絲絹包,解開後發現裏麵竟然後五顆銀珠子,掂了掂重量,估摸著少說也有三兩。
“哇,真的是銀兩啊,本來我還以為是石頭呢。”男孩伸手拿了一枚銀珠,對著眼珠子細細欣賞,光滑的銀珠子上雕刻著文字,他不識字,但看得出來銀珠子上的字雕刻的很細致。
“這是京城商行的標記,我在老爺家見過,因為造型精致小巧,所以都是小姐們出門時隨身攜帶的銀兩,老三,你哪兒來的?”曾經在大戶人家做過丫鬟的陸老二看到銀珠子的一刹便心有忐忑。
這種東西不是他們窮苦孩子該有的,就算拿到手裏,他們也不敢花出去,因為多半會被認為是偷來的。
被詢問的男孩把珠子放回阿姐手心,支支吾吾道:“撿的。”
陸老二看著男孩東躲西藏的眼神,心中大致有數,聲音悲痛:“你是不是……又去偷了?”
他們幾個都是無家可歸的孤兒,是陸老大外出做工掙錢養活他們,陸老三原本不跟他們一起,是陸老大在寒冬臘月將他從亂葬崗撿回來,據說是雞鳴狗盜的慣犯,被點心鋪子老板打了個半死丟去亂葬崗的。
最開始陸老二不同意陸老大將他認在一起,是老三跪在城隍廟外哭了一晚並承諾再也不偷才被陸老二允諾收做弟弟,可如今……
果然,一經拆穿的小男孩立馬睜大驚恐的雙眸,撲通一聲跪在陸老二麵前,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
“阿姐,我不想被餓死,還有老四,他還那麼小,再不吃東西會死的……”說著,豆大的淚珠不住往下掉,髒兮兮的臉頓時濡濕了大片:“阿姐,我餓……我不想死……那個錢是客棧裏的客人丟給我的,我沒偷錢,我隻偷了三個饅頭……”
小男孩哽咽哭泣的聲音觸動了陸老二心裏的一根弦,捧著銀珠子的手開始顫抖,眼淚衝刷眼眶,頓時看不清眼前的人,緩緩伸出雙臂,將泣不成聲的男孩抱進懷裏:“老三不哭,阿姐明天把銀珠子還回去,相信一定還有辦法的,一定還有辦法的……”
風城如今人人自危,每個人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誰又能護著誰一輩子?
少女濕潤的雙眸的亮光與晦暗在掙紮,最後無力地閉上,眼淚順著眼角淌下。
雲姑娘站在二樓走廊往下俯視的時候歲上原就站在她身邊指著樓下的少女:“小姐,就是她,大清早就在客棧門口蹲著,說不把東西還回來就不離開,鬧騰的很,老板娘都氣的不理會了。”
衣衫襤褸的少女鬆鬆垮垮紮著兩個馬尾垂在身前,長軟而細膩的劉海遮住了雙眼看不清全貌,但從身形上看過去大概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姑娘,剛到發育的時候,身姿已初有曼妙之感,尤其是那腰帶緊緊一勒,腰間弧度優美的如同湖畔垂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