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前塵往事(1 / 3)

在醫院住了兩個多月,實在受不了身上快要發黴長蘑菇的林夢璿在與舅舅簽訂了一係列不平等條約後終於走出了醫院的大門回到了久違的家中。林夢璿一頭栽進浴室,兩個小時之後才裹著睡衣姍姍走出來。她渾身散發著茉莉精油的清新味道,做到了思慕已久的沙發躺椅上。

林唯勇打開電視,正好播著一檔著名的美食節目,看到裏麵的各種麵條,林夢璿忍不住諂媚地像舅舅笑了笑。僅憑著一個眼神林唯勇就知道林夢璿想吃麵條了,當下也不多言,認命地轉身進了廚房,問道:“是吃炸醬麵啊還是雞蛋西紅柿麵?你身體剛好些不能吃朝鮮冷麵,家裏好像還有一袋意大利麵,要不然給你做個西班牙海鮮炒麵?吱個聲,到底吃什麼?”

“炸醬麵,過水兒的時候不要太涼。什麼麵碼都不放我,黃瓜去皮切條我一會兒就著吃。”看著舅舅在廚房忙碌的背影,林夢璿的臉上勾起了一絲笑容。

林唯勇端著麵條出來的時候,林夢璿正坐在沙發上直愣愣地看著壁掛液晶電視上那令人食指大動的灌湯包子和鬆鼠桂魚。迫不及待的在麵條澆上些臘八醋拌好,她像是餓死鬼投胎一樣三口並兩口的將一大藍邊碗的麵條打掃到了肚子裏。

扒拉著碗裏的麵條,林唯勇猶豫著是不是該警告一下“遊手好閑”的外甥女她那混蛋爹回來了。兩根筷子無意識地在碗底瞎劃拉著,林夢璿實在看不下去舅舅端著空碗發呆,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舅舅,我現在的身體已經完全好了,您一直忍著沒跟我說的事情可以跟我說了吧?其實有些事您真不用自己扛著,我已經長大了,可以幫您分擔。”

林唯勇笑了笑,搖著頭說:“你舅舅我都為難的事兒你就是瞎摻和也是於事無補。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個潛在的客戶,那人的人品不怎麼的,我不想讓你跟他打交道。”

林夢璿看了他半晌,滿不在乎地道:“在這個世界上,我隻把人分為兩種,一種是跟我有關係的,一種是跟我沒關係的。而除了您之外所有的人對我來說都是後一種。”

“那就好。”林唯勇將碗筷放下,頗為欣慰地說,“你長大了,可以保護自己不受到傷害。”

林夢璿的眼神望向遠方,輕聲道:“舅舅,我住院的時候總過來看我的那位姓顧的先生是誰?”

林唯勇神色一凜,正襟危坐地看著她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麼?他還是那小子跟你瞎嚼舌根子了?”他就知道姓顧的父子倆沒有一個是好東西,真不該一時心軟讓他們有機可趁。

林夢璿輕咳一聲道:“舅舅,我雖然有些近視但是還沒有瞎,那個男人是不是……”

“你真的想知道嗎?”林唯勇盯著她的眼睛問道:“你確定你能承受得住?”

林夢璿點點頭,輕聲說道:“舅舅,我已經長大了,不管往事多麼淒涼我也能夠承受。”

“好,你長大了,有些事情總不能把你蒙在鼓裏,一輩子糊裏糊塗的。”林唯勇歎了一口氣道:“這是上一代的恩怨,你聽了以後也該自己選擇要怎麼做才能無愧於心。”

“舅舅,您放心吧,您外甥女的神經大條得很,沒什麼能把我打到!”林夢璿笑著說道。

“沒錯,那個姓顧的叫顧雲清,就是你那混蛋的親生父親。”林唯勇沉聲說道。

“顧雲清,我好像之前聽說過這個名字,在什麼地方看到了來著?”林夢璿皺著眉小聲嘀咕。

“他是尋愛集團的董事長。”林唯勇嘲諷一笑說道:“現在有錢有勢了,早不記得當年那潦倒狼狽的樣子。當年你媽媽真不知道是腦子進鏹水還是看紅樓夢看得非要非要跟著他去上山下鄉,我記得在大返城之前有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工農兵推薦上大學的機會,你舅媽托人求了半天才為你媽媽拿到了一個來之不易的名額,但是為了你那倒黴的爹,你媽媽居然放棄了這個普通人做夢也得不到的機會。丫頭,你知道放棄這個機會在當時意味著什麼嗎?為了一個毫無前途可言的男人毀了回城上大學的唯一機會,你姥爺氣壞了,讓我頂上了那個名額。”

“我媽真是夠傻的,且不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就說那種短暫美麗的如同煙花般的愛情和光明的美好前程比起來換成誰都會選擇後者。”林夢璿不以為然地說。

“是啊,為了顧雲清那個混蛋你媽媽她寧可和家裏斷絕關係。轟轟烈烈的愛情到最後卻是釵折鏡碎的結局。”林唯勇搖著頭悲哀地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她始終不明白。”

林夢璿的腦中已經拚湊出一個大概的故事,雖然不曾親眼目睹卻也猜得八九不離十。

“我還記得小時候舅媽給我講過灰姑娘的故事,我總是在想這個世界的所有東西都不是一成不變的,總有一天王子變成國王,他會發現比灰姑娘更年輕更漂亮更有身份的女子,到那個時候他發現覺得灰姑娘根本不適合他,然後毫不留情的把結發妻子修了。媽媽和那個男人與灰姑娘的故事大同小異,可以共患難卻難同富貴。時間可以將一個女人變成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而對於男人來說愛情不過是曇花一現的激情產物,相愛的時候恨不得每天甜言蜜語黏在你的身上,等相處的時間長了就會原形畢露,尋找下一個可以令他心動的目標。”

林唯勇讚同地點著頭,繼續地說:“後來他和你媽媽回了城,你媽媽背著家裏偷出戶口本和他登了記。木已成舟我們也沒有辦法,隻求給他找一份安分守己的差事好好對待我們林家的掌上明珠。誰知道他野心還挺大,非要去深圳打拚,你媽媽也非要跟著,你姥姥和我勸你媽媽不要跟他走,就差拿繩子把她拴起來了,結果還是沒能阻止她。”

說到這兒林唯勇冷笑一聲,恨聲道:“我以為他會好好對你媽媽,結果跟戲文裏頭一樣,癡心女子負心漢。那時你媽媽和他離了婚,挺著大肚子差點被幾個流氓地痞欺負了,要不是我不放心過去看看,現在有沒有你都難說呢。”一想到那時的事情林唯勇氣就不打一處來,聲音漸漸高了起來,“出了這樣的事,你姥姥眼睛都哭瞎了!你姥爺脾氣火爆,一怒之下腦梗去世了,結果頭七那天你姥姥也因為悲傷過度跟了去。”

“這也是導致媽媽最後生下我就離開的原因吧。”林夢璿悲傷地說,“因為自己害死了至親。”

“還有人言可畏,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就是人言,如果你媽媽當時不是因為街裏街坊的流言蜚語也不會難產。”林唯勇吸了一口氣,接著道:“人的執念在某些特定時期可怕得要命,它既是上天堂的路也是下地獄的橋。顯然,若雪選擇了第二條路,她沒有再回頭看看還在繈褓中的你就撒手不管了。我在整理她遺物的時候找到了她寫下的劄記,那裏麵詳細記述了她跟在顧雲清身邊這些年經受的痛苦,以及對人生的絕望。”

“那東西你扔了嗎,沒有的話給我看看行嗎?”林夢璿要求道,“我想我有權看看我媽媽究竟遭受了怎樣的折磨,才會選擇了拋下我走上一條不歸路。”

林唯勇愣了一下,使勁的點了點頭。他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書房,從保險櫃裏拿出了一個保存得很好卻非現在這個年代的紅色小本。他的手輕輕的撫著小本,遞給了林夢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