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水深火熱(1 / 3)

黑夜是能夠掩蓋很多東西的,但僅僅是掩蓋而已,並不能讓它消失。記憶有時候是惡毒的,惡毒到讓你無法呼吸。楊逸站在臥室的落地窗戶旁,幽暗深沉的眼眸看著昏黃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滲透進來,不自覺的想起了自己那黑暗不堪的過去。

那年他才十一歲,被貪酒好賭的養父買到了一個堪稱人間地獄的組織裏。在地獄裏要生存下去是殘酷和血腥的,每天,他必須不擇手段的跟同伴爭搶食物和水,在死亡訓練下求生,生病就意味著死亡。在那裏,任何人都是敵人,每天都有許多人被殺掉,屍體就扔在荒郊野外任由野狗吞噬。為了生存下去,他必須比其他人更凶狠更殘忍更精於謀算。

作為他的第二任養父和老師,蘇文衝教會了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絕對的無情和冷漠,感情隻能是殺手的童話,而童話的結局隻有毀滅和痛苦。對他這樣的人來講,幸福就像是一個脆弱的泡沫,一戳就碎。短暫的如童話般的幸福生活之後是徹底絕望的殘酷。

楊逸對蘇文衝的話從來沒有忘記過,他一直在想,林夢璿之於他,究竟算是怎樣的一個存在?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楊逸都很清楚他和楊昱畢竟是同一棵大樹上的兩個枝幹,即使他們彼此仇恨著對方汲取了本該屬於自己的養分,但終於還是血濃於水,在某些方麵相像得很。他與林夢璿從敵對走到今天,對她的依戀可以說是有增無減,他複雜而精確的大腦頭一次不知該如何解釋她在他心裏的位置,隻能說成是他一生的劫數。

就如同那一飛衝天的鷹隼一樣,再怎麼飛翔也飛不出那片名為林夢璿的天空。

太陽剛從地平線上露出一個小頭,楊逸已經坐在書房與遠在香港的許念央開始視頻通話。

屏幕那頭的許念央神情有些萎靡,眼眶也有些淤青,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沒有睡覺,隻是倚著床榻邊上閉了會兒眼睛休息了片刻。他看著楊逸不無忿恨地說:“真的不出你所料,羅婭珍現在已經快要被逼瘋了。她最近買了不少致幻劑,不知道想要幹什麼。”

“看著點她,遊戲才剛剛開始。我可不想還沒盡興人就都跑了。”楊逸冷冰冰地說:“那個李麒麟還聽話嗎?記住了,他要什麼給他什麼,我要心疼那些蠅頭小利。”

許念央眼神淡漠,有些疲倦地說:“楊總,我明白該怎麼做。李麒麟還算聽話,是我有問題。我以為我可以很坦然的麵對那個男人,但是後來發現我的忍耐力還有待提升。你或許會覺得奇怪,我居然會有些同情李籽媛那個女人,就是因為她有兩個那樣的父母。”

許念央的話說得太過於突兀以至於楊逸微微一怔,他深切地看了許念央一眼後平靜地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知道你的同情是因為什麼,但是你要明白你和她不一樣。”

人與人之間最大的傷害往往就是來自於自己最親的人,血緣這種奇妙的東西將他們聯係在一起,哪怕是恨也恨得不明不白沒有是非曲直,盡管這聽起來有些可笑但卻是最真實的原因。

許念央揚起一個苦澀的笑,眼中流轉著難以言喻的情緒:“那天在會所裏我幾乎是落荒而逃,我聯想到我的家庭,我不明白這個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他們為什麼要把一個無辜的生命生下來又絕情的拋棄。當我看到李麒麟的時候我忽然覺得惡心,他是一個不負責任唯利是圖的人,將親生骨肉當成了一個可以買賣的工具,不帶任何感情的將孩子出賣還沾沾自喜。”

楊逸勉力一笑,淡淡地開口道:“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有的時候無情是一種特別的仁慈。對於站在這個位置上的你來說,同情與憐憫是一種不必要的東西,它會蒙蔽你的心讓你變得疏忽而猶豫,而你的敵人等的就是你心軟的一刻。你活著不是為了你自己而是為了更多視你為主心骨的人,你必須要為他們打算。”

許念央略略點頭,唇角勾起一絲笑意,眼中卻變得一場寒冷,道:“我會摒棄不必要的仁慈並且以後也不會有這種可以被人視為弱點的感情存在。”

“除去不必要的絆腳石還是殘忍一些比較好。”楊逸輕笑著道:“有的時候事情就是這麼奇怪,當你擁有某些被人用盡方法都得不到的東西的時候你並不覺得有多好,但當真的失去的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我希望你不要為了一些看起來很美卻不切實際的人和事放棄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對了,李籽媛的調查進展如何?”

“全部查到了。楊總,看來真的有冥冥之間的報應這一說。當年羅婭珍這個惡毒的女人派流氓半路攔截顧夫人林若雪,想要用最不堪的方法折磨她,沒想到全都報應到了李籽媛的身上。”許念央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意,“我掌握了李籽媛的一份神經鑒定報告,然後順藤摸瓜找到了當時她的主治醫師,用了某些手段後那位醫生告訴我李籽媛的精神確實有問題。她高中畢業舞會的時候因為嗑藥被幾個流氓輪奸,賣到了泰國的一家妓院,羅婭珍救她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變得瘋瘋癲癲的了。”說到這兒他的神情變得有些譏誚,“你還記得顧總當年被羅婭珍逼婚的事情吧,顧總去了一趟北京後整個人都變了,羅婭珍一心癡纏想要和他結婚被他婉言拒絕,就是那個時候沒人管的李籽媛跟她的一些狐朋狗友出去嗑藥出的事。”

楊逸的嘴角微翹眼中暗藏著一絲嘲弄的意味,聲音淡淡的,聽不到任何情緒:“把消息先透露給羅婭珍。本不應該外泄的事情卻被人知道,隻有內鬼可以解釋得通。”

“是。”許念央不明白楊逸要做什麼,但他一個字都沒有問,隻是很平常的答應了一聲。

楊逸很不習慣自己的東西被他人所覬覦,所以他想了想又說:“找個可靠的人把李籽媛的那段視頻放到網上,然後讓李麒麟出來開新聞發布會說說冰清玉潔的羅女士的風流往事。”

許念央的唇角略揚起一道弧度,眸中泛起一絲笑意道:“我明白了,馬上著手去做。”

楊逸關掉了視頻通話器,悄悄地到廚房裏煮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鹹菜肉絲麵。端著麵條回到書房,他並沒有打開台燈,而是點起了蠟燭。就著蠟燭的點點微光,他夾起一束麵條,才吃了一口便放了下來,雙手無意識的攪弄著碗中的麵湯。就在這時,一隻撲棱蛾子朝著火光處飛過來,瞬間便被火焰吞噬。他看著飛蛾撲火的一幕,唇角微微勾起一絲笑意。

有很多事情,正如飛蛾撲火一樣,明知道是錯,還是義無反顧絕不回頭。

北二環邊上的亞細亞西餐廳裏的一個雅致的包間,林夢璿一隻手托著腮幫子,一隻手拿起桌上的白色咖啡杯輕抿了一小口,心不在焉地看著桌上的報紙玩填字遊戲。

過了沒一會兒,楊逸推門緩緩地走了進來,當看到她手上戴著的翡翠手鐲時,一張俊臉全是悠然自得的笑意。林夢璿見他來了微微點頭,道:“你來了。”

“嗯。鐲子很漂亮,戴在你手腕上很合適。”楊逸拉過椅子坐了下來,“我這兒有個案子,需要出國一趟,作為首席律師的你也得跟著。你有護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