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道:“我說什麼來著?這招兒準不靈。”
羅汝才恨恨地道:“白折騰了半夜,還損了幾十個兄弟,現在那些官軍肯定正笑得打跌呢。他媽的。”
李岩道:“別生這個氣了,先管明天的事吧,左良玉就快到了,咱們明天如果攻不下來,就要受到兩麵夾擊,情況不妙啊。”
張獻忠也鎖起了眉頭:“左良玉這小子不好對付,手下又都是騎兵,左近又沒什麼可以利用的地形……”李岩道:“所以,絕不對讓左良玉的人馬到達城下。咱們要在半途上伏擊。”
羅汝才道:“可是,哪裏才是最好的伏擊地點呢?”
李岩道:“咱們來的一路上,我已經仔細看過了,西安城東四十裏處,有一個地方,叫落花川,原來可能是一條大河,後來逐漸幹涸了,隻剩下一道溪河,還留著很寬的河床,那裏是來西安的必經之路,河上有石橋,橋下的水也很淺,馬匹可以很容易地過河,咱們就在落花川伏擊左良玉。”
張獻忠問:“怎麼個伏擊法?”
李岩道:“落花川離灞河很近,最近的地方,隻有不到五百步,咱們可以用一天的功夫,將兩道河挖通,引過水來,然後在落花川的上遊將水堵住,隻要左良玉的人馬到了,咱們就放水。!”
羅汝才一拍掌:“好計,好計。”
張獻忠也連連點頭:“來一個水淹官軍,左良玉的騎兵再狠,看他們到了河裏,還會不會狗刨!”
羅汝才道:“等左良玉的人馬過去一半,咱們來個擊敵半渡,兩邊埋伏的人馬一衝,管教他都變成死魚臭蝦。”
幾個人商議定了,張獻忠與羅汝才各派手下一名大將,李定國與孫承祖,率領著三千騎兵,一共六千人馬,連夜跟隨李岩去挖掘河道,堵塞流水。李岩叫紅娘子也帶上自己那兩千來人,一起進發。
至於曹文詔那邊,張羅二人派出了遊兵,要他們務必遲緩曹文詔的行軍,為大軍破城爭取時間。
營中每個人都清楚,明天就是決定生死存亡的一天,如果破不了西安城,曹文詔的人馬就會趕到,關寧鐵騎的戰鬥力,無疑誰都清楚。
張獻忠與羅汝才安排得很得當,也很周密,可是他們唯獨漏了一路人馬,就是孫傳庭,洪承疇給孫傳庭的是密令,外人不知,而孫傳庭的名字,當時也沒有人知道,因此農民軍沒有想到這一路,就是這個疏忽,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後果。
當李岩與紅娘子率領著人馬趕到落花川時,已是天光大亮了,薄薄的冬霧籠罩著大地,濕寒的天氣令人周身發冷。隨著時間的轉移,霧氣漸消,紅日東升,官道四周落光了葉子的大樹挺著枝杈,肅立在兩邊,如同已死去多日的人骨,毫無活氣。大地上絕無蟲鳴鳥喧,有的隻是廢井孤村,與不時暴露在枯草間的屍體。
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
李岩想起了曹操的這兩句詩,當然,這個曹操是真曹操,不是羅汝才。羅汝才可沒有曹孟德那股悲天憫人的情懷。
事實上,李岩覺得,像羅汝才與張獻忠這種人,是很喜歡亂世的,他們的本事,就是在大亂之世出頭露麵,占山為王,殺人如割草,搶劫似喝粥,可以毫無顧忌,任意胡為,而不會受到國法的懲治。
自由也是要有限度的,太自由了,就不成世界了。
李岩看了看東邊的紅日,他知道,此時的西安城,又已是血與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