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豈會不明白,他笑了笑:“孫傳庭不是嶽飛,朕也不是趙構。而且大敵當前之時,擅殺大將,會禍亂軍心的。”
楊嗣昌皺眉道:“那麼依陛下所見……”
崇禎也不是不知道,孫傳庭與楊嗣昌兩人不和,但這個時候,他隻能在這兩個人選擇一個,授以大任,另一個則打壓下去。如果不這樣,兩人都重權在握的話,勢必形成內耗,有可能會壞了大局。因此他下了決心,隻能先犧牲孫傳庭了,況且此時他上表稱病,也正是個借口。
於是他令人傳旨,孫傳庭借口稱病,不思進取,膽怯畏敵,有慢軍之罪,著令革去一切官職,著錦衣衛押回京師,投入詔獄。另外加封熊文燦為陝西巡撫,代替孫傳庭,總督關中決戰。
楊嗣昌聽了旨意,鬆了口氣之餘,也稍稍有點失望,他的本意,是想讓崇禎殺了孫傳庭的,但是崇禎仿佛也知道他的心思,隻是將孫傳庭關進詔獄,革去官職而已。
可是畢竟搬去了一塊絆腳石,而且自己的親信熊文燦能夠接任,也挺對他的心思。
幾天之後,錦衣衛的緹騎便帶著聖旨,來到了關中。
孫傳庭聽完聖旨,竟然也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一局算是賭對了,他保住了自己的性命,雖然被革了官職,投入詔獄,但是隻要戰事不利,朝庭缺人的時候,自己一定會官複原職,因為那隻需要崇禎的一句話而已。
當天晚上,孫傳庭設宴款待錦衣衛緹騎,吃喝完畢之後,他找來了範雎,二人在帳中做了最後一番長談。
孫傳庭先站起來,向範雎拱手一揖:“先生果然見識超人,預料到了今日之事。”
範雎也起身施禮:“大人此去,先凶後吉,日後定有出頭之日,而且官位當在今日之上。”
孫傳庭微然一笑:“這由不得我啊。要看他熊文燦和楊嗣昌的了。”
範雎也是一笑:“以我看,一隻熊,一隻羊,最多算是蛇鼠一窩,狼狽為奸,成不得大事。”
孫傳庭微一皺眉:“成不得大事?先生可知,熊文燦軟硬兼施,已經招降了闖塌天,張獻忠,羅汝才等巨寇,眼下隻剩李自成一支孤軍了,有洪承疇在照應著,估計也逃亡不了多久,到那時天下大定,熊楊二人便是首功了。”
範雎輕輕搖頭:“此話言之尚早哩。熊文燦是有些招撫手段,可是他不懂得這些流賊首領的心思,早晚必將自食惡果。”
孫傳庭一愣:“此話怎講?”
範雎道:“我深知張獻忠其人,在華陰之時,就與他暗中交過手,此人極為狡猾,看上去雖然粗豪,可是內心狡詐,手段狠辣。以我看,此人天生反骨,是絕不會安安順順的當一個良民的。聽說他受撫之後,兵不遣散,人不卸甲,刀槍在手,雕鞍在馬,這就是在防著朝庭對其下手。說穿了,朝庭與張獻忠是同床異夢的,暗中都握著刀子,這樣的兩方,如何能夠長久?張獻忠久後必反。那時隻要張獻忠一反,什麼羅汝才,革左五營,都會響應,中原大地兵火再起,熊文燦必然難辭其咎。”
孫傳庭沉吟道:“張獻忠等人,就一定會反嗎?我聽說張獻忠受撫之後,上下結交朝庭官員,看樣子是想入朝當官了。”
範雎哈哈大笑:“這隻是張獻忠的存身保命之計而已。他送給熊文燦金寶無數,為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實力。而這些流賊,是絕不可能安安穩穩在一個地方呆下去的,因為數年以來,流賊征殺四方,無法無天,殺人放火,奸淫搶掠,那對他們來講,是何等快活。一旦做了良民,這等快活向哪裏去找?手中缺金銀,身邊缺女人,你道他們會按耐得往嗎?”
孫傳庭連連點頭:“先生所見極是,我是一向不讚成招撫的,與我洪恩師的意思相同,對於這些流賊,隻有殺了,才能久絕後患。”
範雎道:“其實也用不著等到張獻忠等人複叛,熊文燦代替大人來督軍,就是一個機會。”
孫傳庭道:“什麼機會?”
範雎道:“使將軍聲名顯重的機會。熊文燦來這裏,無論威望,資曆,人緣,都比不得大人您。因此軍中必定不服。將帥離心,士卒不聽調遣,熊文燦必敗無疑。熊文燦隻要一敗,關中人馬潰散,朝庭勢必要調兵前來,那時便是獻忠等人複叛的時機了。”
孫傳庭輕輕搖頭:“熊文燦不是一個平庸之輩,他一上任,自然會有一番舉動,用來收買軍心和人心。”
範雎一笑:“,不是我範雎誇口,隻要有我在,他熊文燦在關中,便站不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