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送走了雪廬,剛一回來,就發現子蘭趴在門板上的一塊白布上哭泣。
這白布是雪廬的童子給屍體蓋上的,這樣至少白雪不會落到屍體身上。而且,也算給死者一個安慰。
“主人,不要哭了!”流蘇伸手去扶子蘭。“大夫,說你不能下床的!”
子蘭的身體真的很虛弱,差點又昏倒在屍體上。
流蘇便扶她,坐在床上,緩一緩。
“不要動!”子蘭急止道。
流蘇年幼無知,對什麼都充滿好奇心。而她的好奇心早已驅使她揭開白布。裏麵是兩具血淋淋的無頭的屍體!
“啊啊啊!”流蘇嚇得猛地驚叫起來。
“不用這麼害怕,他們是我最親近的人,也是你最親近的人。”子蘭安撫流蘇,但流蘇還是嚇哭了。
“流蘇,你先下去吧!”子蘭虛弱又平靜的開口。
“是,主人!”流蘇驚魂未定,趕緊點點頭告退。
夜幕逐漸降臨。
今天本是大年初一,本該是大喜的日子。別人家都是燈火輝煌,一家人,團聚在一起,有說有笑,無限歡樂。而子蘭卻對著兩具屍體,不斷垂淚。這該是怎樣的一種傷悲呀?
街道上樂隊,到處吹吹打打。都是喜慶歡愉的樂曲。子蘭此刻心如死灰,聽到這喜慶歡樂的樂曲,與喪樂無異。越聽越覺得越發吵鬧,心煩,趕緊關上了窗戶。
關上窗戶後,子蘭隻覺得那吵人的喜樂,頓時聲音少了許多。
子蘭取出了那個白色的布袋,拿出兩顆血淋淋的首級。
“流蘇,打盆熱水來!”子蘭呼喊流蘇。
“是!主人!”流蘇回應道。
流蘇打來一盆熱水,但一看到兩顆血淋淋的人頭,還是嚇得大聲尖叫。不過,還好她沒扔了盆,不然熱水就撒了一地。但她嚇得完全閉上了雙眼。
“下去吧!”子蘭接過她手中的銅盆。
“是,主人!”流蘇睜開眼,慌忙退下去。
子蘭用白淨的抹布,先將屍體上的鮮血,全部擦去。再將頭顱上的鮮血,輕輕擦去,擺幹抹布上的鮮血。
子蘭又將一盆血水倒掉,擺幹抹布。
子蘭將他們的頭顱擺著桌上,在他們的身旁的擺上一雙筷子。桌上,是一席極為豐盛的晚宴。
“伯父,君玉,蘭兒知道你們不會狠心拋下蘭兒的!你們一定會陪蘭兒過年的!”
“伯父,君玉,我們也一起團聚,一起慶祝。來,我們吃菜!”子蘭淚眼朦朧,卻含著笑容,自言自語。
“吃呀!你們怎麼不吃?”
“難道是飯菜不合口?”子蘭自問自答。
子蘭夾起一點飯菜,塞入口中。
“還不錯呀!”子蘭細細一品,點點頭。
“來來來,蘭兒給你們夾一點!我們也一起歡歌,一起笑語。就像那天我們初次見麵那樣,好好吃頓團圓飯。”
“夠了,主人!”流蘇突然大喊一聲。
原來,流蘇一直沒有離開。她想看看子蘭倒底在做什麼。結果,看到的確實這樣一副樣子。她實在不忍心,子蘭再這樣自己騙自己。
“主人,他們已經死了!真的死了!別自欺欺人了!”
“不不,流蘇,你胡說!他們這不是好好的在我身邊呢!”
“主人,你瘋了!他們真的死了,頭都斷了!”流蘇撲過去,抓住君玉的頭顱,扔向遠處。
子蘭卻向利箭一般,撲出去接住君玉的頭顱。但她卻狠狠摔倒在地上,她不顧傷痛,大聲嗬斥:“流蘇,你幹什麼?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子蘭扭頭對君玉的頭顱,柔聲道:“君玉,沒事吧!沒摔疼你吧!”
流蘇眼眶濕潤,雙淚在臉頰縱橫,卻哈哈大笑。“主人,你還問我,知不知道,我在做什麼?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流蘇本打算把王匡的頭顱也扔出去,都扔得遠遠的。讓子蘭再也看不見,再也不會傷心。但看到子蘭跪撲著,寧願弄傷自己,也要保護的頭顱的情形。流蘇終於遲疑了。
“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麼,我在守護自己的唯一。”子蘭眼神中仍然頗有慍色。
“唯一?什麼唯一?兩具斷了頭顱的死屍嗎?”流蘇的雙淚再次漫過臉頰。
“他們沒有死!”子蘭語氣堅定地回應道。
“沒有死?哈哈,沒有死,你讓他們吃飯,他們吃了嗎?”流蘇苦笑道。
子蘭扭頭看向君玉的頭顱,“他們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流蘇再一次問道。
“隻是……他們不餓!對,他們不餓!”子蘭的語氣無比堅定。
“主人!”流蘇長喚一聲,“算流蘇求你了,你把他們的屍體交給我,我把他們葬了吧!流蘇,實在不忍心看著主人,這樣折磨自己!”流蘇含淚勸諫。
“不行,我要一刻也不與君玉分離。流蘇,你下去!”子蘭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