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把辮子剪了。落英說。
剪了好。剪了好。剪了顯得精神,母親說,現在,誰還留這樣長的辮子呢。母親見女兒的臉上,泛著少女的紅光,心細地母親知道,女兒的心思又活泛起來了。母親想,女兒怕是自己談對象了。
剪了辮子燙了發,落英老師又去了一次鎮上。
你的辮子呢?
悅靈一眼就發現了落英老師的辮子沒了。悅靈還發現,沒有了長發的落英老師,一下子就顯得洋氣了許多。落英老師身上的那種氣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悅靈的心裏就有些悲哀地想,她這是天生麗質,沒有辦法和她比的。
落英老師還在悅靈的時裝店裏挑了幾件衣服。什麼樣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是那麼的得體。
落英老師走在煙村,又開始吸引人們的目光了。不過這一次,人們不再隻是把目光停留在她的頭發上,不再把她看成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他們驚訝地發現,落英老師居然沒有老,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那麼的年輕。身材還是那樣地好,說話還是那樣的溫和。走**的樣子還是那樣的迷人。
有人給你介紹了一個對象。母親笑眯眯地對落英說。
落英老師說,那就見見麵吧。
可是,半年來,她先後相過了三次親,都沒有相中。第一次,對方是鎮上的,家境不錯,是城鎮戶口,一條腿不好。母親也覺得,那男人是配不上自己的女兒的;第二次,男方是湖對麵吳家檔的,這些年在外麵打工,掙了些錢,家境殷實,說是隻要落英肯嫁過去,一結婚就蓋新樓房。母親覺得這人不錯,年輕,比落英還小四歲。讓落英感到遺憾的是,男人沒有文化,別說吹笛子、口琴,連大字也識不了一籮筐,而且,說話還是個大**,一張嘴就結巴,第一個字要重複上七八遍,聽得人心提到嗓子眼了,他這一口氣還轉不過來,好容易順過氣來,順溜地說上兩句,又結巴了起來。男人倒是很熱心,見了落英老師,光笑,說話更加結巴了,我我我我地我了半天,愣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臉都脹黑了,不停地擦汗。結巴的母親說,平時不這樣的,這是太緊張了。
煙村已很是有些冷,田野裏到處盛開著野菊花,空氣中彌漫著野菊花的香味。落英老師的母親,一眼就看中結巴了,悄悄地對落英老師使眼色,這樣的人忠厚,顧家,嫁給他,有享不完的福。落英老師笑笑,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
第三個男人,人倒是不錯的,也讀過高中,長得瘦瘦的,身上有些書生氣,原來也是在小學裏教過書的。這倒是讓落英老師有些心動,可是,他有兩個孩子了,一兒一女。落英老師問他,妻子去世了多久。男人說,快一年了。
哦,那她是屍骨未寒了。落英老師說。
男人的臉一下子就紫了,說,要不是為了孩子,也不想這麼早……
落英老師悲哀地想,如果我跟了他,我死了,他是否會很快再找一個呢。
連續三次相親的失敗。母親說,你呀你……不知你要挑一個麼樣的人。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呢?你以為你還年輕啊。
母親從來沒有這樣重說過女兒。說完了,獨自抹眼淚。
落英老師在田野裏走了很遠,沿著長堤走到了湖邊。這些年,湖瘦了許多,原先她經常和邱林、建華老一起聊天的地方,現在已成了稻田。落英老師采了一捧野菊花,她喜歡這野菊花沁入心肺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