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清晨,正在酣睡,手機響起,竟然是閨蜜丹青打的。她說,幾點了還睡。我解釋,昨夜寫稿到半夜。丹青說,你不知道熬夜對皮膚不好嗎?
我當然知道熬夜對皮膚不好,但我是上班一族,寫稿子是我的職業,我又不是天資聰明之人,隻有用“勤”補拙,每篇文章都是苦寫,可即使這樣,稿子還常常不入領導法眼。哪個女人沒有臭美之心呢?可魚和熊掌是不能兼得的,飯碗畢竟比臉蛋重要得多。哪像丹青,當年像一棵纏樹的藤一樣嫁了個有錢人,從此不用低眉順眼地謀生活,真是一勞永逸啊。
丹青約我去逛街。密友就是密友——知道怎麼蠱惑我,她說沒有醜女人,隻有懶女人。果然,不到三分鍾,我就被遊說成功,迅速從床上跳起來,找出工資卡,奪門而出。
敲門,一個穿蕾絲花邊睡衣的女人迎出來,我徑自進去,熟不拘禮地問:在幹什麼?她答,老公出差兒子寄宿我在發呆。眼前的美婦是嬌嗲的,慵懶的,有一點萎靡,有一點失落。我豔羨地大叫,我們忙著討生活,你卻整天過這種神仙日子!記憶中還是上學的時候,睡醒之後無所事事懨懨地坐著發呆,不著邊際地漫想一些轉瞬即忘的心事,自從上了班後,哪有這種幸福?
可丹青還來刺激我,她像個水蜜桃似的對著我嘖嘖有聲,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你看你的熊貓眼,你看你的大眼袋。
我的自尊心正受損,偏偏此刻手機響,是我家那個打來的。他問我在哪裏。我像個炸藥包似的,幾乎是冒著白煙吼:少囉嗦,快掙錢去,告訴你,今天不到半夜我不回家。老公知道我又犯“間歇性心態失衡”的毛病了,很波瀾不驚地掛了電話。
丹青對鏡描山繡水一番,熊貓和水蜜桃逛街去。女人天生愛逛街,直到傍晚時分,我倆才逛足街癮回來。坐定,我迫不及待地問,準備怎麼招待我?丹青從容地端出一盤蘋果說,為了保持苗條的身材,十年了,我的晚餐僅僅是一枚蘋果。我像條餓狼一樣眼都綠了,貪婪地去翻她家的冰箱,但見裏麵青菜火腿一應俱全,遂乒乒乓乓地炒了一盤菜。丹青湊上來,嚐了一下我的手藝,眉頭馬上皺起來:呸呸,你炒的這叫菜嗎?豬食一樣,難吃死了。我嘟囔,總比蘋果果腹吧?看你少奶奶做派,興許還不如我呢。丹青一擄袖子,瞧我的。
很快,丹青炒的菜端上了桌,但見四盤精致小菜,入眼入畫,看我驚奇的樣子,丹青很是得意,要抓男人心,先抓男人胃,我專門學過廚藝。我風卷殘雲地據案大嚼。丹青呢,此時退出飯桌三米之外,輕輕地咬那枚蘋果去了,她說不能壞了減肥大計。
等丹青像個蟲子一樣把那枚蘋果蠶食完畢,她開始提著抹布拾掇房間,我環顧四周很奇怪,這不是很幹淨麼?丹青很有警惕心地說,現在世界誘惑太大,我要讓老公覺得回家的感覺是最好的。
丹青說這話時,我正躺在她家的大圓床上。聽了此話,我馬上閉嘴,想想我的家,何時明亮得像鏡子一般?有時髒亂得不行了,老公發怨言,我都兩眼一翻,工作忙嘛。看來做藤女人也不容易,隻剩苦心經營婚姻一條路,可外麵草木皆兵,一旦樹跑了,除了委身與泥,再也沒有別的路可走,甚至——連偷懶的理由都沒有。
晚上九點,我回了家,乖乖地坐在電腦旁,繼續敲我的稿子,全沒了平日裏的小牢騷小委屈。我想既然沒有做藤女人的本領,還是乖乖地做一棵樹吧。
(原載2003年12月2日《臨沂廣播電視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