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去幼兒園接3歲的兒子潤澤。
站在小班門口,我張開雙臂,可潤澤卻沒有像往常鳥兒般撲進我懷裏,而是雄赳赳地正步走到我麵前,立正。正納悶,他鄭重地開了口:“媽媽,你不能抱我,那樣,小紅花就弄壞了。”
我這才注意到潤澤的胸前別了一朵小紅花,拳頭大小。
一路上,他咿咿呀呀地告訴我,老師畫了個太陽,問哪個小朋友能把它畫出來?結果,隻有潤澤上去了,可他畫了個不圓不方的東西,連太陽的金光也隻花了兩道。我能想象出他拿筆的手都是抖的。老師問:“這是太陽嗎?”潤澤老實回答:“不是,是包子。”老師笑了:“這包子還冒熱氣呢。”遂頒發“最勇敢小朋友獎”。潤澤仰臉問我:“媽媽,我棒吧?”我親了兩口他那蘋果一樣芬芳的小臉說:“棒,棒!”
潤澤沉浸在生命成長的最初的清澈和甜蜜中,直到晚上睡覺,仍不肯把小紅花摘下來。
翌晨,我正手忙腳亂地煮飯,潤澤卻在床上添起堵來:“我的小紅花呢?”
我這才想起,我給睡著的兒子脫衣服時,把那朵小紅花隨手一放,誰知就這麼一放,竟然找不到了。
潤澤生氣了:“媽媽,我不和你玩了。”在他眼裏,這是最重的懲罰。我忍著性子問:“為什麼?”“因為你不喜歡我的小紅花。”
我一愣。
一直以為我是個稱職的母親,因為我在照顧兒子的吃喝拉撒之餘,孜孜不倦事無巨細地記錄《寶寶成長日記》;因為我一有空閑,就帶兒子去親近大自然,而不把我壓抑多年的理想嫁接給他。可我竟把兒子的榮譽當成一張折疊的彩紙,忽視它,輕慢它,怎麼算稱職呢?
於是,我放下手中的活兒,仔細地找起那朵小紅花來。
當我在床底下找到時,小紅花已經一副開敗的樣子,我慢慢地舒展它,讓它重新綻放。然後,我鄭重地和兒子一起把它掛在牆上,盡管這會破壞了我剛裝修過的牆,盡管這會耽擱我許多時間,可是,這不是一張普通的皺皺紙啊,它是兒子生命成長中最初的榮譽。
(原載2001年10月3日《齊魯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