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什麼時辰上墳沒有定數,早晚皆可。隻不過今日陵州城的大雨,實在潑得厲害,墳頭大多在城池西郊,離得頗遠,許多平頭百姓心疼衣衫,都希冀著能晚一些等雨小去了再去掃墓。
於是徐川簫一十六騎的出城,就顯得十分顯眼。
陵州城內青石板街道由中間往兩側低斜,平時不易察覺,到了大雨時節,看到雨水滑入水槽,才能看出明堂,十六騎披甲鐵騎馬蹄陣陣,重重敲在街道兩旁的人心上,聯係這名將軍城牧在邊境沙場上殺敵破百、以及日日在城牧府中殺人喝酒盡興的血腥事跡,升鬥小民們就愈發覺得這名軍旅出身的城牧可以放心依靠。
城牧徐川簫一馬當先,目不斜視,自然沒有留意到一處高牆青瓦下,蹲著一個背上背著大劍的年輕人。
一名陵州城的老婆婆心疼少輩,默默地為他撐著傘。
那少年蹲在牆角,好不容易燒掉幾張黃紙。約莫是覺得心意已到,就將剩下的黃紙放在了懷中。
老婆婆好心提醒:“給先人用的紙錢,放在活人懷裏不好,年輕人,你還是丟了吧。”
少年笑笑,漫步於大雨中,轉眼便不見了。
老婆婆搖了搖頭,暗自歎息道:“真是怪人。”
身披‘隱身鬥篷’,默默運轉起‘斂息術’,走在陵州街道上,葉君臨就如同是一縷幽魂。鞋襪袍腳早已在燒紙時浸濕,葉君臨絲毫不在意。
徐川簫帶著十五騎奔至城西‘將士陵’,一十六騎依次翻身下馬。
城牧徐川簫來到一處孤零零的墳頭,默默蹲下。其餘十五騎皆是默默看著,未敢多發一言。
墳頭裏躺著的是一名老兵油子,從參軍到死,除了僥幸殺死一名晉國士卒,得了個伍長之外,其餘的三十年裏,一直就在伍長的位子上晃悠著。
在戰場上來來回回,人沒有殺死幾個。但長槍弩箭裏,跟閻王爺打了數年交道,愣是沒死。老伍長這輩子麾下隻帶過五個新兵蛋子,而活下來的如今隻剩下兩個。徐川簫是其中一個,靠著軍功,一直做到了今天的位子。還有一個在大戰中被射瞎了雙眼,潛心修武,沒想到卻成了青霄武評榜上,赫赫有名的刺客。
徐川簫蹲在墳頭,慢慢打開一瓶美酒,酒水肆意流淌,與雨水一起滲入墳前泥地。
徐川簫撐起一個屏障,點燃一捧黃紙,自言自語道:“老頭,你沒啥大本事。不過要不是你把兩個人頭的軍功給我,我也沒有今天的地位。要不是你臨死幫那貨擋了一刀,那貨也沒有今日的風光。聽說那貨最近喜歡穿紅,那種小娘出嫁的大紅。”
徐川簫說完,抬起頭,像是想起了什麼,嘴角泛起一抹笑容:“真他娘的騷氣。”
天色灰蒙,大雨依然沒有減小的跡象。徐川簫起身,拍了拍手:“回府。”
忽有劍氣飄搖而來,跟隨他的一十五騎甲士的脖頸上,忽然劃過一道血紅色的細線。脖子一歪,十五顆大好人頭,就這麼離開了他們的身體。
血水混著雨水,落到徐川簫臉上。道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個背負大劍的少年。
清明大雨,燒紙不易,死人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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