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過去不久,田裏光禿禿的,稻樁上冒出的青茬子爭先恐後地在初秋的微風裏招搖,空氣清透而幹淨,田裏壘了很高的草垛,沒有壘起來的拿幾根稻草束了,筆直地立在水田裏。那田裏還有淺淺的水。
飛兒對小乖伸出手,“小乖,改天哥哥帶你來捉泥鰍。”
小乖開心地跳到哥哥麵前,抱住哥哥的手,大眼睛晶晶亮,咯咯笑著猛點小腦袋。
快傍晚了,剛經曆了秋收的莊稼人都三五成群的在曬場裏收曬的穀子,看到三個俊美的男人從一看就很貴的車上下來,個個都停了手裏的活兒,偷偷打量,間或悄悄議論兩句,卻沒人敢走上前來。
秋收後的曬場是最熱鬧的,尤其傍晚,小孩子們在偌大的曬場裏撒歡兒似的跑鬧,大人們翻收著新穀,個個臉上都是滿足的笑容,大著嗓門兒聊著今年的收成。
偷偷議論著的莊稼人們看見貝貝家的阿婆都是一愣,有那反應快的兩步跑上去,一疊聲地喊,“喲,貝家阿婆,是您吧?”
本來有些傷感的貝家阿婆聽到這熟悉的鄉音,漾開了滿是褶子的臉,溫柔地握住那滿是粗繭的手。阿婆對樓絳天和冷闕歡招了招手,對著聚攏來的鄉親鄰裏們介紹,“這位是貝貝的親哥哥,那位婦人是貝貝的親生母親,你們從小心疼到大的貝貝,他找著自己的親人了。而這位,”阿婆指著冷闕歡,眯起了眼睛,一副很滿足的樣子,“是貝貝的那口子。”
冷闕歡心裏咯噔一跳,那口子?這個稱呼的意思他還是懂的。這裏民風保守,還不知會因為這句話掀起多大的風浪來。
然而……
“哎呀,原來是這樣啊!你們看咱們家貝貝多有眼光,瞧這小夥子長得,細皮嫩肉的,可比那西遊記裏的唐僧好看多啦,你們說是不是?”
一片應和之聲。
冷闕歡滿臉黑線,被形容成那小白臉,真高興不起來,反而有些人樂得不行,笑出了聲,瞪了樓絳天一眼,冷闕歡才道,“謝謝你們照顧阿婆和貝貝。”
七大姑八大姨的湊上來要請這一大家子吃飯,一點兒沒覺得寒磣。
在大城市裏長大的一群人,被這單純的熱情溫暖,一股舒心的感覺油然而生。
“哎呀,貝家阿婆,沒想到真是您回來了!”一把中氣十足的男人嗓子壓過來,氣喘籲籲的村長得到老婆通知趕緊來了,不用說,這一家老小年少都去了村長家。
村長指著那連綿的後山告訴冷闕歡,貝貝上山去了。
冷闕歡轉身而去,樓絳天隻是看了一眼就轉回頭認真地聽村長講小家夥的童年。
殘陽如血。
冷闕歡沿著小路緩步上山,在這個小東西生長的地方,他反而斂去了剛剛的焦躁,腦中不禁回想起,那日,給他送了九次文件的少年笑他,“學長真是好喜歡貓”。那雲淡風輕的一笑,真個風華絕代。
是啊,好喜歡,喜歡到骨頭都在抽疼,一分一秒都不能看不見他的小貓。
十年。
聽起來那麼遙遠,正像歌裏唱得那樣,“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從來不知道感激為何物的冷家闕少平生第一次感激宿命的輪轉,讓他牽著了那隻敏感又傲嬌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