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展的眼睛在黑夜裏驟然的睜開,那深邃的眼眸裏,蒙上了猩紅的陰影。他在夢中,看到所有人看著他的眼神都充滿著鄙夷,他們朝他吐口水,狠狠地打擊他,想要置他於死地。
和玉玲瓏牽手相擁的過程,看到那台時光機器的竊喜,還有他重重劃下那道傷口的狠戾。一幕一幕,充斥著他整個神經。他的青筋暴露而出,渾身已經不受控製的戰栗。
父親摸著他的頭說過:“過去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項偉大的發明就要誕生。你犯的錯誤,爸爸會替你處理掉,前提是你要娶安妮為妻。”
課堂上麵學的知識也在此刻不停地侵襲大腦:“死亡的四種定義,分別是靈魂自肉體中分離,這是柏拉圖的說法。還有活化流體流動不可複原的喪失或是心肺的血液循環係統不可複原的停止。第三,整個腦死。第四,新皮層腦死。”
一幕一幕,交錯重疊,黎展的額頭滲出絲絲汗漬。
他痛苦的捂住頭部,卻在黑暗中沒有一人伸出雙手前來營救。
“不要……”
黑暗中,他長久的蜷縮著戰抖,嘴裏呢喃著那句“不要”,仿佛一個巨大的夢魘。
他隻是有個夢想,和他父親有著同樣的夢想而已。當他看到那台時光機器的時候,他再也難以平複內心的激動。
如果吳敏芝願意將那台時光機器交出,根本就不會發生而後的一幕。玉玲瓏不會昏迷不醒,自己也不用娶根本不喜歡的安妮。這一切的一切,都好似上天給他開得一個巨大玩笑。
黎名川聽到黎展室內的聲響,輕輕的側耳聆聽,在聽到那門內的喃喃聲後,喚道:“黎展,還沒有睡嗎?”
黎展驀然抬頭,額頭上已經滲出豆大的汗珠。他沒有想到,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父親竟然還會來到自己的門前。
他慌亂的擦了擦汗,走到門前,一把將門打開。滿臉的倦態,是無法輕易隱藏的。
“爸爸……還……還沒睡啊?”
“恩……”黎名川擔憂的看了看他,“沒事吧?”
“沒……”他雖然不停的擦拭,卻還是有豆大的汗水簌簌落下。
黎名川轉身進入他的臥室,沉默片刻問道:“還在擔心吳敏芝的事情?”
提到那個血腥一幕,黎展再次冷汗涔涔。他清楚的記得,他是怎樣將那個妖婦的手腕割開,創造一個自殺的假象。那個時侯,他的整件衣服都被自己心虛的汗水浸透。而偏偏,當時他最愛的人,卻在門口呼喚著。他怕極了,若不是玉玲瓏折身跑出去,他當時簡直要瘋掉。
他越來越不能認識自己,那個殺人的魔鬼和而後若無其事出現的黎展,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黎展痛苦的閉上眼睛,重重的呼出一口氣。
那是他一輩子無法擺脫的噩夢。
黎名川巧妙地對玉玲瓏的事情避而不談,而是微微笑道:“這件事情不會再影響到你,你可以完全放輕鬆的和安妮結婚。其他的事,有爸爸在。”他看著如今已經是風華正茂的黎展,輕輕的撫摸著他的頭發。除了那個耗盡畢生心力的儀器,他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