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英雄後代(一)(1 / 2)

“10點方向發現目標,完畢!”

“紅3收到,完畢!”

“砰!”

碧藍的天空,茂密的灌木叢,微微揚起塵土的土路統統失去了原來的色彩,如同用力將破裂的血袋摔在玻璃窗上,世界陷入了殘酷的猩紅之中。

“啊!”浸泡在冷汗中的陶野一個機靈從床上坐了起來,鼻尖上晶瑩的圓珠像是汗水,更像是淚滴。

轉業三個多月了,噩夢從未停止。

陶野衝了個涼水澡,做了兩百個仰臥起坐,三百個俯臥撐,這樣的運動量太小了,他揉著有些發福的腹部盯著牆上的掛鍾。六點一刻,這個時間軍營裏的戰友們已經背著二百斤的裝備跑完了十公裏越野。

無所適從,這就是陶野如今生活的真實寫照,從部隊複員後他整個人似乎都被掏空了,再也聽不到戰友們嘹亮的歌聲,子彈速射的聲音,看不見裝甲運兵車在身邊轟鳴而過,武裝直升飛機在頭頂盤旋呼嘯,都市裏的摩天大樓,湍急的車流,喧鬧的街道仿佛陌生的海市蜃樓,無論如何努力他都無法融入其中。

有些人生下來就注定了他的職業,就像音樂天才注定了要和五線譜打交道,靈動的雙腳和紅舞鞋生死相依,陶野生來就是一名戰士,注定和槍緊緊地拴在一起。十八歲他從普通列兵做起,士官,少尉,中尉,經曆了九年不懈的努力終於成為了特種兵部隊的一名中隊長,雖然是負責的隻是一個連級單位,但是級別已經是副營,現在他卻因為低級失誤離開了他為之付出一切的軍營。

特種兵不同於其他職業,它不準許有任何失誤,子彈是最公正的砝碼。

陶野是為戰爭而生的勇士,卻離開了滋養他的軍營,像是被土壤拋棄的樹木,他撫摸著右手食指上磨平的老繭他不知何去何從。

退役後地方給他安排在了武裝部,一個整天喝茶水看報紙的清水衙門,七年沙場磨練出來的漢子坐不慣辦公椅,更不可能為了幾千塊錢低三下四地伺候人,後來陶野主動要求去基層單位工作,地方又給他安排到公安局刑警隊做副探長,或者去防暴隊下屬的訓練隊任副隊長。防暴隊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最後他選擇了刑警隊,原因很簡單,那裏可以摸到槍,偶爾還能真刀真槍的幹上一仗。

在一次抓賭行動中,麵對幾個企圖反抗的賭徒陶野徒手衝了過去,結果三人重傷,五人輕傷,創造了刑偵隊普通抓捕行動傷害的最高記錄。

刑警隊長火了,當場撂了臉子:“我不如給你把衝鋒槍,把他們都突突算了。”

“我學的就是一招斃命,這是輕的!”陶野忿忿地離開了刑警隊,軍人和警察本來就是有著天壤之別的職業。

當兵的男兒走四方,頭頂明月巡邏在山崗上。

在遙遠邊關抵擋風霜,無邊的花朵在身後開放。

……

嘿呀啦嘿.嘿嘿呀啦嘿.當兵的男兒走四方!

嘿呀啦嘿.嘿嘿呀啦嘿.花朵在身後開放。

這首歌叫《當兵的男兒走四方》,每天清晨陶野都會吼上那麼一段,可是現在越吼越覺得心酸。他是陝西人,生在黃土地,唱著信天遊長大,以前在部隊每次他唱這首歌戰友們都說有股子陝北漢子的腥土味。

穿上外套,陶野的目光落在衣袖上的黑色孝紗上,福不雙至,禍不單行,離開軍營後他的爺爺不久前去世了。

在冷漠與物欲橫流的時代,也許隻有他才能夠明白相依為命的真正含義。童年時爺爺的工資微薄,有時爺倆的飯桌上隻有打鹵麵和鹹菜,他上學後爺爺的工資漲了,但生活依舊清苦,直到他參軍入伍,爺爺的飯桌上才看見了酒瓶。回憶那段時光,雖然艱辛,祖孫倆卻活得有滋有味,現在他一個人住在房間裏,相依為命的老人似乎就在站在他的眼前,微笑依然那麼慈祥,可是他伸手去抓時卻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