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燈在無風的夜裏輕輕的搖晃,白淡紫看著婆娑的樹枝投在窗戶上的剪影。突然有種心似明鏡之感,在銀翼蛇毒性裏昏沉了半年的她清醒過來。空蕩蕩的寢宮裏沒有一個人影,倒是外麵守夜的秋露在低聲的啜泣。她輕輕的笑了起來,心說怕是禦醫們下了病危通知了吧。那現在的自己便是回光返照了。上輩子死得太匆忙,都沒有感受到死亡的恐懼,一直以來也沒有空閑來慢慢梳理一生的林林總總。這次倒是滿足了自己的這個願望。可以有足夠的時間來回想這莫名而來的三十餘載。
門外有小聲的說話,目不能視的時候耳朵真的聰慧了許多,雖不如以前身懷武功的時候,倒也勉強辨得清是含笑在低聲詢問秋露自己的情況。想來這孩子比清語更為聰明,卻不如清語看得明澈。為了給我解毒,她執念太深。明知無藥可治卻親自去盜取子安倍,不惜一切派暗影刺殺越冬青。所以才安排清語主政,含笑輔佐。仁政強兵,倒也可保百姓安泰。
慢慢的享受這死前的最後一份寧靜,一切愛恨情仇喜怒哀樂都變得不重要起來。那些生命裏來來去去的人影像走馬燈似的變換,最後定格在慕容淩雲上。看來心比自己誠實,最後還是想見他一麵。要是可以見到,想對他說什麼呢?還記不記得當年承諾的那四個字?算了,這本就是自己強求了。隻希望兩個孩子以後比自己幸福,不要再執著於什麼完美的童話。至於淩雲,對他最後且最好的祝福便是希望淩國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了。
第二日,旭日初升的時候,秋露來為白淡紫梳洗。才發現被譽為神後再世的白淡紫已經麵露笑容的死去,枕邊放著傳位詔書和給兩位繼任者的信。白含笑展開信紙,上麵隻有一行字,含笑:勿執著,善待自己。
傍晚殘陽似血的時候,奏報傳到了淩國。
陛下,八百裏加急奏報,南國女皇白淡紫於昨夜薨了。白清語登基為帝,白含笑執掌軍隊財政,輔佐其弟。
清語含笑,皇家名碟上已經逝去的慕容清語慕容含笑。那兩個性格軟糯總是愛哭的孩子,聖上最寵信的宜妃的一雙兒女,終於長成可以獨擋一麵的帝王了。
“長福,為朕備禮,朕要親自前去參加登基大典。”
是夜,慕容淩雲輕撫著有些褪色的畫卷。畫卷上,穿著火紅狐裘的女子抱著雪狐巧笑嫣然,身後梅花怒放,綿延成一片香雪海。
淡紫,你先是避而不見我,我一度以為這就是此生至苦;而後你中毒離我三年,我便以為那是人生至痛;可是最終,你攜子三度離去,再見即是戰場,我的心,卻還是沒有麻木。清醒著會痛,醉了,睡了,還是痛。
現在,你死了,留我獨活,獨自品嚐寂寞那杯鴆酒,終日不得解脫。你對我的怨恨,不知是否還在。若是還有來世,不知我所受的一切苦楚,可否消弭你的怨恨,等到百年之後,你,可肯再來見我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