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他,打他,打他”一群小孩子追著另一個小男孩打,不時還扔出石子,土塊和樹枝去砸他。那男孩也不叫也不反抗,一個人捂著頭拚命的逃。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樣情景每天都要在這個小村落裏上演。
不知過了多久,後麵的聲音漸漸消散,小男孩慢慢放下步子來到一棵樹下,跑得太猛,他還低低的喘著氣。小男孩縮腿坐下,雙手抱住膝蓋,忍不住模糊了雙眼。這是讓他覺得最有安全感的地方了,也是他的秘密基地每次被打過後他都不會去娘親懷裏撒嬌哭泣,而是一個人偷偷躲到這裏低低的抽幾下,然後若無其事的回家。
“喂,喂!喂!!!!”
小男孩從自己世界裏驚醒,抬頭四處張望,“誰?誰叫我?”
“誒呀!你個小屁孩,是耳朵有問題吧!我叫你大半天才聽到。”
“誰?你到底是誰?”
“真是個不懂禮貌的小家夥,自己坐我腿上那麼久,坐得我腿都麻了,還一副自己受了欺負的模樣。”
“坐你腿上?”小男孩愣頭愣腦的站起來看了看自己坐的地方,不由得一驚,“你,你是這棵樹?”小男孩的聲音都帶著顫抖,“你,你怎麼會講話?”
“怎麼著,不行嗎?”那棵樹得意道,“人家一千年的蘿卜可以滿山跑,我五百年的梅樹還不能講話了?”接著又不滿的都囊道,“真是的,每天跑我這裏來哭哭啼啼,一點男孩子的樣都沒有,還吵得我不能好好睡覺。”說完打了個哈欠,“說吧!你叫什麼名字。有什麼不順心的告訴姐姐,姐姐幫你啊!”
“我,我叫李洵。”小男孩低著頭,手緊緊的抓著衣角。
“李洵?聽上去是個不錯的名字。姐姐我喜歡。”梅樹得意的說道,“你今天是怎麼了,又哭?告訴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今天,今天我,我,哇……”李洵終於忍不住,感情的堤壩瞬間決堤,再也抑製不住。抓著衣角的手在臉上不住的摸著。
“你,你別哭啊!喂!你別哭呀!”梅樹有些不知所措,“我,姐姐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你說,誰欺負你,姐幫你收拾他。”
李洵仍然忍不住眼淚,“我,我,我,,,,”話卡在喉嚨裏,被哽咽又咽了回去。
“誒呀!你說啊!姐姐幫你。”梅樹急得都快跳起來。
李洵卻似乎沒法控製似的,“他,他,他們都,他們都,都,都,都,都欺負我,他,他們,他們都,打,打,打,打我。”哽咽得厲害,李洵沒辦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在他自己的映像裏自己從未這麼放聲大哭過,即便是在他這個秘密基地,他也隻是一個人發著呆,小心翼翼的默默抽泣幾下,任眼淚洗刷自己被人打得滿是泥土的臉。
“那你也揍他們啊!對付這些個賤骨頭用拳頭解釋最靠譜了。”梅樹解釋道。
“不,不,不,不能,這,這,這樣,這,這樣,娘親,會,會傷心的。”李洵的心情稍稍平複了一點點,但還是吐不出句完整的話來,好在眼淚是止住了,隻是臉上掛著的斑斑淚痕卻怎麼也擦不掉。
“行了行了,瞧你那點出息,居然還能想到你娘。不就是你打不過人家嗎?你找你爹打他們啊。”
“我爹?!我沒有爹!!!!!”李洵剛剛平複的心又劇烈的顫抖起來,一種影藏了很久不想讓人知道的傷疤被人不留餘地一點點撕下的感覺讓他再也沒辦法重新鑄造自己的心裏防線。梅樹哪知道李洵一切的不幸都來自同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他爹。確切的說李洵沒有爹,他是他娘親的私生子。所以,因為沒有爹,外公被活活氣死,連臨終前不願見他娘親;因為沒有爹,他娘親要承受起所有家裏家外的一切負擔,受盡世人白眼;因為沒有爹,他被村裏其他孩子嘲諷,毆打,卻不敢吭一聲,更不敢跟娘親說一句自己受委屈的話。
終於,李洵的哭聲由嚎啕大哭變為了低低抽泣,“好啦,姐姐不該問的,以後你有什麼事情隨時來找姐姐好嗎?”
“嗯!”李洵鄭重的點了點頭,似乎這是一個隻要用一個字回答但對他來說影響終生的承諾。當然,如果知道後來,這個承諾的期限最好是永恒。
往後的日子裏果然李洵來得勤快些了。
“梅樹,我娘想讓我讀書。”李洵趴在樹根上。
“那就讀唄!你們不是說讀書很有前途嗎?”梅樹抖著她的枝幹。
“可是,讀私塾要很多銀子,娘親根本負擔不起,我不想她為我太操勞,她已經很辛苦了。”李洵扶著腮幫子,“我知道讀書是個好出路,……”
“你娘不是在有錢人家洗衣服嗎?他們家的小少爺讀書,你自告奮勇當個陪讀不就好了?”梅樹打了個哈欠,“真是的,木魚腦袋,我看你也沒讀書的必要了,省得耽誤天下蒼生。你要是有姐姐我一半的聰明,姐姐我不知道有多省心。”
“對啊!”李洵站起來,“我這就回去跟娘親說。”說完,撒腿就往家裏跑。
梅樹看著他跑遠的背影,歎了口氣,“誒,你這麼一根筋,怎麼可能不受人欺負呢?”
果然如梅樹所料,那個富貴人家滿口答應了讓李洵陪讀的事情。
“梅樹,梅樹,”李洵大老遠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道,“我可以讀書了,那戶人家說就要一個上進的給小公子當陪讀,這樣小公子學得快。”
“誒呀!說了多少次了,別叫我梅樹,要叫姐姐。”梅樹辯解道。
“你胡說,你都五百歲了,我才六歲。我早就問過娘,娘說五百歲的人對我來說叫老祖宗都閑把人叫小了。”
“呸!你才老東西呢!我還正值青春美貌時,哪裏老了?你聽我聲音,哪裏老了?”
“嗯……”李洵猶豫著,確實梅樹的聲音更像一個妙齡少女的聲音,絲毫沒有老氣橫秋的感覺。於是抖著機靈道,“那你有名字嗎?我以後就叫你名字吧!”
“你這臭小子,你哪裏聽說過樹會有名字的,要是有也是梅。”
“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李洵稍稍遲疑了一下,“我今天聽夫子說,梅花臨霜傲雪,開在冬季,最為清美的是紅色的,我以後叫你素紅好嗎?”
“素紅?”梅頓了頓,“我喜歡這個名字。”
上了學的李洵沒有那麼多閑雜的時間來看素紅,這讓素紅有些害怕。
“喂!你小子很久沒有來看我了。”素紅責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