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講以道的眼光觀察世界
河伯曰：“若物之外，若物之內，惡至而倪貴賤？惡至而倪大小？”
北海若曰：“以道觀之，物無貴賤。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以俗觀之，貴賤不在己。以差觀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則萬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則萬物莫不小；知天地之為稊米也，知毫末之為丘山也，則差數睹矣。以功觀之，因其所有而有之，則萬物莫不有；因其所無而無之，則萬物莫不無；知東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無，則功分定矣。以趣觀之，因其所然而然之，則萬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則萬物莫不非；知堯、桀之自然而相非，則趣操睹矣。昔者堯舜讓而帝，之噲讓而絕，湯武爭而王，白公爭而滅。由此觀之，爭讓之禮，堯桀之行，貴賤有時，未可以為常也。梁麗可以衝城，而不可以窒穴，言殊器也。騏驥、驊騮一日而馳千裏，捕鼠不如狸狌，言殊技也。鴟鵂夜撮蚤，察毫末，晝出瞋目而不見丘山，言殊性也。故曰，蓋師是而無非、師治而無亂乎？是未明天地之理、萬物之情者也。是猶師天而無地，師陰而無陽，其不可行明矣。然且語而不舍，非愚則誣也！帝王殊禪，三代殊繼。差其時逆其俗者，謂之篡夫；當其時順其俗者，謂之義之徒。默默乎河伯！女惡知貴賤之門、小大之家！”
黃金沙粒有何區別
河伯的問題是一個接一個，他又問了，“若物之外，若物之內，惡至而倪貴賤？惡至而倪大小？”任何事物都有內外之分，我們看一個茶杯，有茶杯的內，有茶杯的外；看一幢房子，有房子的內，有房子的外；看一個人，也有一個人的內，一個人的外。所以，對於事物的內外之別，怎樣來區分貴賤、區分大小？
我們經常說，要看事物的本質，別看事物的外表。外表貴的未必貴，外表賤的未必賤。很多人都習慣於看表麵問題，觀察表麵的大小。我們怎樣透過現象看到本質呢？北海若就回答到：“以道觀之，物無貴賤。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
在大道的眼裏，黃金和沙粒有什麼區別？沒什麼區別的。九寨溝、西湖、泰山和沙漠、荒野，也沒什麼區別。在宇宙裏，地球、火星、月球、木星也是沒有區別的。在天文學裏，八大行星通稱為行星；在宇宙學裏，一切星球通稱為天體。在這個全局的視野下，不管是恒星也好，彗星也好，流星也好，都沒有什麼區別的。嚴格地說，看見的這些美麗圖畫，五顏六色的，其實僅僅是我們視覺的一種分別。在物理學裏，這隻是不同波段的一些電輻射，都是一些光波，一些電子跑過去、跑過來。隻不過，進到我們眼球，進到我們視野，哦，這是西施、楊貴妃，好美好動人喲。但在大道眼裏，是沒有這些分別的。
“以道觀之，物無貴賤”，什麼是貴，什麼是賤，大道統統不認。貴賤都是人的主觀分別，人進入社會化以後，才有這麼一個貴賤之分。大山裏的老農民，送他一百克拉的鑽石，還不如送一袋大米珍貴。送一袋大米，他歡喜得不得了。隻要不告訴他這個值多少錢，一百克拉的鑽石，他也就當成玻璃珠，丟到一邊去了。
“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以物觀之，實際上是“以我觀之”。每個人都貴我，我的存在是壓倒一切的。天地可以不存在，但說我不存在，那堅決不行。很多人父母可以不要，老婆孩子可以不要，若說他的這個“我”不存在，他會跟你急，明明我在嘛。這是從存在的根本感覺上來說的，人的任何感覺都離不開“我”。我思、我想、我聞，沒有這個“我”的存在，一切都談不上。所以，“自貴而相賤”，每個人都看好自己，看重自己，而看低別人。
當一個人發脾氣、受委屈的時候就會抱怨，怎麼沒人理解我？怎麼不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但話說回來，你怎麼不理解別人、不站在別人的角度想想？很多人都是從自己狹小的情感、感覺上來應對外部的人事、環境，這樣就很難體會到別人的感覺。隻看重、隻留意自己的感覺，而不留意別人的感覺，這可以說是我們的通病。人人都是這樣，我也是這樣，絕大多數修道的人也是這樣。隻有修道達到“無我”的狀態，才能真正有他心通，才能真正體察別人的辛酸、別人的喜怒哀樂。
所以，不要簡單地對待這句，“以道觀之，物無貴賤”，我們能不能修到這個境界？我們的胸量、胸懷、胸襟，能不能達到這個高度？“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我們能不能在自己的修行上，對此有一個清醒的認識？能不能反複地、自覺地糾正自己“自貴而相賤”的這種狀態呢？
如果我們能夠達到這個境界，能夠把“自貴而相賤”扭轉過來，變成自賤而相貴，那就是《法華經》裏的“常不輕菩薩”的境界了，得平等性智的人才有這個境界。所以，別小看這幾句，納入我們的修行，都是“無上甚深微妙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