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娛樂不分限製,大宋朝好玩嗎?(1 / 3)

東京汴梁,金色的秋陽中。一層又一層的市民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寬闊潔淨的禦街兩側,個個都踮起腳跟翹首引頸。是夾道歡迎凱旋的將士還是爭相觀望出巡的貴人?都不是。市民們等待的是一隊隊為皇上祝壽表演的女伎從宮中出來。她們是400餘個青春美貌的少女。

出來了!出來了!參加完祝壽表演的女伎們排著整齊的隊伍從宮中魚貫而出。一個個都是十七八歲的年齡,尖尖的瓜子臉,彎彎的柳葉眉,細細的臥蠶眼,薄薄的嘴唇櫻桃小口。她們有的騎著高頭大馬,有的坐在高高的彩車上,有的簇擁在兩旁緩緩步行,那可以隻手把握的纖細小蠻腰輕輕搖擺,移動著細碎的步子。她們都頭戴花冠,穿著紅黃生色銷金錦繡的衣裳,娉娉婷婷,顧盼生輝。

市民隊伍中發出一陣歡呼。人們看著她們美麗的儀容,分享著一點點審美兼情意的愉悅。而明天,或許她們的發髻、服飾就將成為東京的時尚流行。許多風流少年,從市民行列中躍出,如追逐花蜜的蜂兒緊隨在美女隊伍的後麵,欣喜若狂,爭相向女伎們送鮮花、獻果酒……

這種盛大的時裝模特彩車出遊、這種狂熱的追星場麵被目擊這一場景的孟元老記錄在他的《東京夢華錄》裏。

400位青春美少女都是來自東京汴梁各處瓦子勾欄的女伎。伎與妓雖然隻是偏旁不同,在宋代的典籍中,這兩個字也是通用的,但事實上以伎藝誘招顧客的女伎和以調笑賣淫為生的妓女還是有所差別的,所謂女伎,拿今天的話說就是落籍樂戶的文藝工作者,她們當中也有人是賣藝不賣身的。這400位女伎平時就分散在各處的瓦子勾欄裏為東京市民做著各類文藝表演。瓦子也就相當於今天的夜總會、演藝娛樂中心,無論是個人演唱會、戲劇表演,還是魔術雜耍、相聲小品,都集中在這裏演出。

為什麼叫瓦子呢?據說它是“來時瓦合,去時瓦解”的形象說法,說通俗點就是來去自由的意思,這裏沒有階級限製,也不分高低貴賤,隻要你有錢、有閑,就可以來隨便走走、隨便坐坐。其實,瓦子還不局限於娛樂中心,它裏麵還內設酒樓茶館,各種走賣的小販和剃頭、剪紙的手藝人、看相、算卦三教九流的江湖人也都集中在這裏,所以,瓦子當然是宋朝城市裏最熱鬧的去處了。

我知道,從我們初來乍到那一刻起,好些團友就記掛著傳說中的勾欄瓦肆,有幾個重口味的還直問我青樓裏的故事,也難怪,人家大宋朝娛樂無極限,這裏沒有朝陽群眾,這裏沒有西城公安,全靠你自覺自願。好了,再次提醒,以下屬於自費項目,娛樂不分限製,各位自行斟酌。

1、瓦子勾欄:娛樂到死,玩的就是心跳!

瓦子又叫瓦肆,瓦子的演出單元叫做勾欄,顧名思義,勾欄麼就是圍欄起來作一個舞台的意思,用今天時髦的說法也就是小劇場。每一個瓦子都有大大小小、十幾到幾十處不等的勾欄,演出著各種不同的曲藝項目,像東京城裏最大的瓦子街南桑家瓦子,就有大小勾欄五十餘座。每一處勾欄都有自己的名字,你不妨先從名字上去看看,那些名字都相當有個性:象棚、夜叉棚、蓮花棚、金剛棚。就像你到一個陌生的城市逛酒吧一樣,先挑一個順眼的名字鑽進去吧。當然了,對於熟客來說,他們是有固定要去捧場的去處的。

宋朝的瓦子遍布全國的大小城鎮,單是汴京城裏上規模的瓦子就至少有9家。這些瓦子勾欄都實行商業化運營,對外售票,有的在勾欄門口收門票,有的則是在演出中間向觀眾收錢,商業贏利靠的全是節目吸引人。而在瓦子勾欄表演的女伎們也確實頗具競爭力,各有各的追星族。我這裏有一分臨安瓦子的演出節目單,來看看臨安瓦子裏的表演內容和明星陣容:

散樂:張真奴。

踢弄人:小娘兒。

掉刀蠻牌:朱婆兒、俎六姐。

講史書:張小娘子。

棋待詔:沈姑姑。

演史:宋小娘子。

說經諢經:陸妙靜。

小說:史慧英。

影戲:黑媽媽。

隊戲:李二娘。

唱賺:媳婦徐。

鼓板:陳宜娘。

雜劇:肖金蓮。

唱京詞:蔣郎婦。

諸宮調:王雙蓮。

唱耍令:郭雙蓮。

覆射:女郎中。

撮弄雜藝:女姑姑。

射弩兒、打諢:林四九娘。

為了宣傳招徠顧客,各處勾欄的門口都貼著海報、宣傳畫,大作藝人的廣告,追星族們為心愛的藝人一擲千金也是在所不惜。在這樣的地方,玩的就是心跳!

樂籍女伎除了在勾欄瓦子獻藝,還有一個重要使命就是接受官府的征召,點綴官府主辦的重大文藝娛樂活動。一到看爭標、觀旱戲、觀潮節時,臨時搭起的高大彩樓上必然會排列起美豔無比的女伎們,為節慶活動增色添彩。事實上,女伎在很多時候還介入官方的經濟活動,就好比今天車展、房展、時裝發布會要有明星、模特兒捧場一樣。

熙寧年間,王安石實行新法,政府散“青苗錢”,為此在譙門設置了酒肆,百姓持錢走出者,便誘之飲酒,十錢便花去二三錢了。又怕市民不來飲酒,則命官妓、女伎坐肆作樂,吸引老百姓前來。前麵說過,宋朝的酒是官家專賣的,就好像今天的煙草由國家專賣一樣,一年一度官府開煮新酒時,酒庫都要雇許多有名的靚麗女伎來捧場作秀以壯聲勢,稱之為“點呈”。這支由女伎組成的美酒專賣宣傳隊伍前有官家的虞侯押司為之開路,後有手擎羅扇衣笈的浮浪閑客為之護衛,常常引得成千上萬的市民密密麻麻地排列街頭觀看,一時形成“萬人海”的場麵。

好了,現在自由活動,大家愛上哪兒上哪兒,愛看什麼看什麼,這裏就是一千年前的上海大世界,好好白相白相吧!

2、青樓:妓院還分國營、民營?

現在我們要來說說宋朝的青樓了。

青樓,一個充滿了氤氳和奢靡、充滿了曖昧與遐想的名詞。

英文中的“青樓”可能隻好直譯為“妓院brothel”一詞——與“兄弟brother”這個詞隻有一個字母的差別,似乎暗示著這是專門為男人而設的場所。然而,中國文化中的“青樓”決不僅僅等同於兩性交易的妓院那麼簡單、直接、膚淺和俗豔,在漫長的中國古代曆史中,這個詞承載了太多的文化附著。它的存在,並不是為引車賣漿者之流渲泄體力和性欲,事實上,那些下三濫的賣肉場所從來也沒有被冠之以“青樓”這樣的雅號。它是性感的,也是風情的;它是腐朽的,卻也是雅致的。它代表的甚至不是肉欲,更多地反而屬於精神層麵的東西。它與音樂、舞蹈、詩詞、繪畫、戲曲、小說等藝術形式相伴而生、相扶而成,在兩千年的曆史存在中,它是專屬於文人士大夫們的一個溫柔江湖,也是中國曆史文化地圖中的一座特殊地標。

在中國的曆史文化地圖中尋找那些走過者的足跡那就隻有兩條道路:廟堂與江湖。占據中國曆史文化主體地位的文人士大夫們永遠在廟堂與江湖之間徘徊,不是居廟堂之高就是處江湖之遠,而江湖裏永遠聳立著一座青樓。紅袖樓頭、銀鞍白馬、狎妓冶遊、淺斟低唱是古代士大夫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南宮高捷、廟堂得意則官伎侑酒、舉觴唱和是官場應酬必不可少的場景也是一抒胸襟的人生快事;仕途偃蹇、怫鬱不舒則醉臥歌台、紅袖搵淚是無法替代的心靈慰籍也是人生失意的一種排遣。多少故事在這裏上演,是英雄血,是離人淚,是司馬青衫,也是司空見慣。從某種意義上說,一座青樓貫穿了一部另類的中國曆史。所以,說宋朝的私生活,不能不說說宋朝的青樓。

事實上,“青樓”一詞,原本跟妓女是毫無幹係的。宋朝詩人陳師道在《放歌行》中寫道:“春風永巷閉娉婷,長使青樓誤得名。”他要說的是把青樓代指為“妓院”其實緣於一種訛誤。清代的袁枚也在《隨園詩話》中解釋說:“齊武帝於興光樓上施青漆,謂之‘青樓’,是青樓乃帝王之居。”

從帝王之居到青樓妓館,這跨度也太大了些!

我們讀古代的文學作品,像曹植的《美女篇》中有“青樓臨大路,高門結重關”之句,這裏的“青樓”,指的是一種閥閱之家、豪門大族。《晉書·麴允傳》中的“南開朱門,北望青樓”,指的也是金張門第,豪華精致的雅舍。直至到了唐代,“青樓”才漸漸成了妓院的代指,所謂“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後來,那些陳設豪華、窗簷門樓與富家院落一樣漆成青色的樓宇就成了煙花之地的專指。但也並不是所有的妓院都可以被稱為青樓,就像乞丐都要分個七袋弟子、八袋弟子,有個高低差別,妓院也是如此,隻有亭台樓閣雅致芬芳達到“星級”標準的,才可以稱得上“青樓”的。

那麼,宋朝的青樓盛況如何呢?

“京師素號酒色海,溺者常多濟者稀。”這兩行被宋人胡仔收進《苕溪漁隱叢話》裏的無名氏詩句,可謂是對以北宋京城汴梁為代表的當時之色情行業極其興盛的精辟概括。

蔡京同黨孟昌齡的四公子孟鉞孟元老在南渡後曾以不勝懷念和惆悵的心情,追憶當年東京汴梁的繁華,寫成《東京夢華錄》,中間也有“所謂花陣酒池,香山藥海,別有幽坊小巷,燕館歌樓,舉之萬數,不欲繁碎”、朱雀門外“東去大街、麥秸巷、狀元樓,餘皆妓館”之句。《東京夢華錄》成書之時距宋室南渡不過20年光景,親曆過“花陣酒池”的大有人在,孟元老寫這本“紀實文學”,不管怎樣的筆法“浪漫主義”,也不至於將青樓的數目作太多的誇張。即使沒有“舉之萬數”,想來三五千總是有的。三五千家青樓,該有多少的從業人員!

青樓的從業人員在那個“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漫長時代,相應地來說倒是一批最具知識、最有文才、最富性情的女性。士大夫主宰的傳統道德與價值體係一方麵剝奪了廣大女性求知與參與的機會,另一方麵卻對一小部分女性提出了更高的知性要求,琴棋書畫、才色雙全,以備男人的特殊需求和心理補償,在不平等的地位下尋找一份平等的交流——如果舉目望去,女人都是“無才便是德”這副德行,男人也是要憋死的。所以男權社會還是保留了“修正主義”的條款,青樓就承擔了這個“出氣孔”的修正功能。按照林語堂的說法:“因為由男子想來,上等家庭的婦女而玩弄絲竹,為非正當,蓋恐有傷她們的德行,亦不宜文學程度太高,太高的文學情緒同樣會破壞道德,至於繪圖吟詩,雖亦很少鼓勵,然他們卻不絕尋找女性的文藝伴侶,娼妓們乘機培養了詩畫的技能,因為她們不須用‘無才’來作德行的堡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