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我與她叨擾兩句便告辭。淮南跟在我身後,倒是與賢太妃所言的一般,像是隻聽從我一人似的。
隻是我知道,聽從與交心大約是離得遠了,逸雲大多時候也會聽皇後的,隻是他心中在想什麼,連皇後都看的出來。女子一生中最可悲也不過於此,六年,六年竟沒有一個子嗣,我大約也明白了初來這裏逸雲所說的那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不是他沒有子嗣,而是他根本不願讓這些女人懷上他的孩子。這大概與他母親一同在外生活有關,但更多的是受賢太妃的影響。
“皇後很危險,不要與她正麵交鋒。”走到一棵梧桐樹下時淮南拉住了我,我轉過身將手抽了出來,他的眼黯淡了一下,轉眼即逝。我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是否是真實的。
“我知道。”我隻淡淡地應一句,而後彼此都不說話。我看得出他有許多話藏在心中想要說出,大約是我冷淡的態度嚇到了他。“大人有話盡可說明,無需如此。”
他緊了緊袖中的手,我斂下眼,壓下心中的所有念想,該有的,不該有的都無須再有。守和,山月,更有如今郡主的身份,我已分不清哪一個是我,一路走來的路上,漸漸迷失了自己。
“要怎樣才肯原諒我?”他逼近我一步,我隻將頭偏開,地上有一株小小的雛菊,開得燦爛,卻是渺小得不可一視。
我蹲下來,伸手撫摸著那金黃的花瓣,才一碰到便有一片花瓣凋落了。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脆弱,就像愛情,又如愛人的心。
這一切都是一樣的,漸漸地,我們便對這一切沒了執念,沒了在乎。卻也不曾釋然過。
當真是可笑……
“沒有什麼值不值得原諒,也沒有什麼需不需要原諒。大人若是覺得心中無愧,又何須在乎山月的看法;若是覺得一切都不重要,又何須苦苦糾纏這一個答案。我已然是放下了,難道大人還想著什麼嗎?”
他的嘴邊扯開一抹冷笑,這是我認識他以來第二次見到他悲戚的模樣。上一次,是他認為我在乎漢月多於他,他想要放棄我們的感情的時候。而今,是第二次。我招惹了他,彼此糾纏,卻也是如此狠心了結這一切。
我不會後悔,隻是有些難過罷了。難過之事誰不會遇到,久了便也沒有什麼了,一切都是這樣的,我們都不用去在乎。
“大人無需為這種事難過,有些事早已注定,這是緣,這是命。”脫口而出竟是這樣的一句話,連自己也覺得驚訝。他也發覺了,嘴角噙著一抹苦笑,一片梧桐葉落到他的暗紅的肩上,更襯得他黯淡的眼。
“原來,你也信了命。左右躲不過,你竟是如此清醒,倒讓我成了糊塗的人。若是早就看透這一切,如果是這樣……”我低下頭,不敢麵對他的眼,閃爍著的悲傷,灼傷了我的心懷。
總是這樣,如此的撩撥著我,平靜地心湖起了波瀾,我卻無能為力。隻能任由所有的情緒沉入水中,消散的歲月的蹉跎中。
“我認輸了,這一切我認輸了。”他淡淡地開口,我隻緊緊盯著這一朵折了瓣的雛菊,拚命地壓製住自己的哽咽,“山月,山月……”他輕輕地喚著我的名,是情人間的低喃。我沒有勇氣抬起頭,隻一昧地躲開悲傷。
“我會回去,闕族我為你拿下。等著我,歸來之日我送你回去,回到你心心念念的安國。我不欠你,再也不會。”聽得他語中的決絕,我驚訝地抬起頭,碰巧撞見他轉身過後晶瑩的淚水。
他哭了,這是他第幾次落淚的?手撫上臉,才驚覺自己早已滿臉淚水。他說過,他最喜歡看到我落淚,因為這樣他才知道我心中是在乎他的。大約在他心中,落淚是對一個人在乎的表現,正如他每一滴炙熱的淚落到我心上時,我都有一種被火灼燒的感覺。
大約沒有多少感覺,隻是心中熱辣辣的,盈滿眼眶的淚水不曾落下。
他的背影在地上結成一個園,正午陽光明媚,安靜得隻有蟬鳴。
淡淡地,任由一切在心中飄蕩,久久無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