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聲漸漸地轉低，像是低低地哭泣著，為這黃沙染上的猩紅覺得可悲，為這黃沙斂去的生靈覺得難過。
“屬下不辱使命，帶兵歸來！”淩雲木朝著我行了禮，隨行的還有幾位將領，我回過頭，淮南不知在何時退下去了，身後跟著的，儼然是一直沒有開口過的淩雲霜。
我點了點頭，上下打量他一下，見他沒有受傷才暗暗鬆了一口氣。這一場試探性的戰役，從開始出兵到結束，不過隻有兩個時辰，這大約是我見過時間最短的戰役了。
隻是我知道，這一戰，不過是對方想要試探我們底細的技倆。可是我們卻毫無法子。抵抗，對方必然知道我們的底細，若是不抵抗的話，結果可想而知，總是不可能是如今這模樣的。
一想到這些，本來欣慰地心情又變得有幾分沉重了。
“將軍，今日我出戰告捷，難道你也不讚賞我幾句嗎？”我抬頭看了一眼滄海珠，隻見她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像一個向大人討要糖果的孩子。我仍不住摸摸她的頭，笑道：“自然是要誇獎，可我仍然要批評你，將領者，最要不得的就是脫離自己的軍隊，好好收收你的心，可別辜負那些將性命交托給你的士兵們。”
我苦口婆心地教導著，隻得來滄海珠有氣無力的一個“知道了”，我見她心境低落，自然是知道為何。她是個渴望得到認可的孩子，十八歲，最是心氣高的年齡，這個時候的孩子最難教導，罵也不行，誇也不行。唯一有效的，便是讓她去感受這一切，明白生命的脆弱，心才會成長。
“既然知道了，那麼這一次善後的工作便交給你，該怎麼辦，他們會教給你的。海珠，認真去學這一切，也許……”我想起我當初第一次上場殺敵時手在顫抖的模樣，又想起了時候父親讓我去善後時見到屍骸遍野的狀況。
我是被逼著麵對這一切的，可這一切，如果不逼著去麵對，沒有人知道戰爭的殘酷，沒有人知道同伴的重要。我與淩雲木，無數次將彼此從那死人堆裏拉出，失去意識的，沒有失去意識的，躲著的，殺紅眼的。
曆曆在目。
旁邊的將領聽著我這命令，為難地看著我，企圖向我求情，我隻揮揮手，安排人帶著滄海珠一起去隨後又讓他們該做什麼去做什麼。
“穆依回來了嗎？”我向身後的淩雲霜詢問道，她似乎沒有料到我會突然詢問她，一時間竟是沒能反應過來，我給她的模樣逗笑了，又再次詢問了她。
“快了，前些日子說他已經在往回趕了，大概這兩日便會回來了。”她與我說清了一切，我突然發現她的目光一直往我身後飄，隻是在一瞬間又收了回來，反反複複，像是在害怕什麼。
不用說我也知道她在意什麼，現在能夠讓她失去本來模樣的人還能有誰。我轉過頭，卻將淩雲木頭出神地望著別處，對於我的打量視而不見。
“你下去休息，餘下的是交給我和淩雲霜就好了。”我淡淡地開口，他站在原地許久，最終還是離去了。我看著他離去的身影，頭疼無比。
我從來沒想到，最難纏最固執的人是他，這可真是我從來沒想到的事實。
“守和……”淩雲霜微微地喊了我一聲，我心中暗暗地歎了一句，擺擺手示意不要繼續這個話題，擂鼓聲已經消失了，我遠遠看見巡視的人已經行動起來了。這些人在淩雲木的調教下，還真是可以。
“有一件事我上次便問了你，隻可惜你沒有機會回答，如今我再問你一次，對於這一場戰役，你是如何看的。”我回過頭，朝自己的營帳走去，淩雲霜跟在我身後，許久都沒有開口，我也不急著要她的答案，隻靜靜地候著。
“為何不聯合其他國家，難道真的沒有一個國家願意對安國伸出援手嗎？”這個計劃必定是頭一個出現在我們腦中的，誰都一樣，卻又被我們頭一個否決。
說實在的，安國確實沒有什麼盟友，父王在世的時候不願與他國結交，大約是怕聯婚這種事吧，不過那個時候確實不需要與他國結交，因為那個秘密，足以保護他們到死。
可回頭想想，莫不是他們沒有遠見，還是說，對於安國，他們隻願意讓它存在二十五年？
這個想法出現在我腦中之時，我連手都僵了，如果是這樣，那這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握中嗎？而對於這一切，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