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離開的第三天,我接到了淩雲木的捷報,他已經在收尾了,將手中的事情轉交給別人,他快要回來了。
可是我還沒等到他回來,唐軍猛烈的攻勢便進一步向我們湧來。我沒有時間去探究太多,隻能硬著頭皮應戰。
身上背負多了,便寸步難行。我沒有繼續迂回,隻是簡單地做了一下部署,參與的人很少,大多是從前的老部下,看到我的安排,眼中露出既興奮又擔憂的情緒。
我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多說什麼,一轉身,我又是那個別人眼中殘酷無情的守和。
殺敵七成傷己三分,我又再次拾回原來作戰的方式,滄海珠和關秦的死讓我徹底情醒,戰場是無情的,如果我多情顧慮的話,必定會有更多人為此付出代價。我的身邊隻剩下穆依,我沒有牽掛,我唯一需要做的,便是爭取這少得可憐的勝算。
憑借著這一股不服輸的氣勢,我們竟然和唐國的軍隊打了平手。逸雲遠遠地看著我,眼中充滿了嘲諷,我平靜地與他對看,沒有顧忌滿身傷口,最可怕的人,是願意舍棄性命的人。逸雲知道,他沒有和我賭的資本,我們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可逸雲不一樣,他需要一場漂亮的戰鬥來鞏固他的地位。
所以他輸不起。而我,也輸不起。
漢月的信件越來越少,而且大都還是木二代筆的。我心中有著隱隱的擔憂。
日子在這樣緊張而憂慮下過去了,穆依每日看我身上的傷口,皺著眉,沒有說什麼。我隻能不是開口安慰他,可我知道這對於他來說根本就沒有用。他是醫者,對於我身上舊傷覆新傷的現象又是著急又是無奈。
傷亡越來越多,糧草越來越緊急。戰鼓每一次敲擊都讓我感到害怕和緊張。我像是驚弓之鳥,一動就整個人緊繃起來。
最可疑的是淮南那裏沒有一絲消息傳來,這不像他的作風,他雖然獨來獨往,可不會忍心晾我一個人在這裏,唯一可能就是他被什麼事絆到了。
“你不要操心太多了好嗎?快點把藥給我喝了,不然我給灌了!”我抬頭看了穆依一眼,看著他幾乎拍桌的模樣,緊繃的心情一下便放鬆起來。
我歎了一口氣,接過他手中的藥碗喝盡,又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漱了口,然後便直直地看著他。我感謝這段時間有他陪伴,在自己艱難無法度過的日子,陪伴我的不是愛人,不是青梅竹馬,而是一個被我一拒再拒的男人。
“近些日子是否有流鼻血的現狀?”他又給我把脈,皺著眉看我。
我搖搖頭,開口:“沒有。除了外傷和思慮過度,大約沒有別的了。”我低下眼,看著眼前的軍事分布圖,穆依的手指重重地掐了我的手,我皺著眉瞪著他,不明所以。
“你想騙我嗎?還是你覺得你這條命不重要。守和,你早就知道你有血虛了對不對?將我們騙得團團轉好玩嗎?”他看上去很憤怒,不同於純碎的氣憤,還有一些懊惱自責。
我對這他搖搖頭:“這是你們願意看到的,不是嗎?這些日子我們都平安過來了,這就好了。你們瞞著我,是為了什麼,我不過是希望你們安心罷了。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我不會死,至少不會現在死。我會活得好好的。”
我麵前擠出一個安慰的笑,看上去應該有些苦澀吧。這種事情一直壓抑在心中,其實自己真的不好受,看著他們為我擔憂,還有在我麵前隱瞞這一切,我何德何能讓他們為我付出這麼多,我享受了所有,如何敢辜負他們呢?
“你啊……”穆依歎了一聲,有些無奈。“知道了也好,這種病,雖然說沒有徹底根治的法子,可卻不會馬上發作,隻要保養得當……”
穆依頓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有些發愣,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
“你……”他又重新搭上我的手,認真地為我把起脈來,臉上露出又喜又憂的表情。“你……這是喜脈,是喜脈!”
他咧開嘴,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有些發懵:“你說什麼?”
“是喜脈,你有孩子了,你要當娘親了!”穆依抓著我的手,眼角眉梢盡是喜氣。不斷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我不自覺地覆上小腹,平平的,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可穆依說,這裏頭有一個生命在跳動,那是我和淮南的血脈,是我苦求半生的孩子,我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