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塵歸塵,風歸風,一切都歸於零。
我似乎陷入了無盡的夢魘中,我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墜落。不清楚是否還活著,也許我的意識已經飄散在空中,我隻是遺憾沒能再見淮南一年。
“淮南!”我的眼前又出現那一條無盡的河,血紅色的石頭落在空蕩蕩的地上。這裏不是我以前夢到過的任何景象。我所夢到的,除了滿天的合歡花,還有無盡的蒲公英。
可這裏,什麼都沒有,沒有人煙,沒有淮南。那塊石頭,是淮南的本身。我走近那石頭,我很在意,淮南身上的裂痕在那裏,像他這麼隱忍沉默的人,會把傷痕藏在何處。
可是沒有,這塊石頭沒有任何裂痕,溫潤的手感,不似我的冷冰冰。我很疑惑,一個主殺的人為何有這樣一塊奇怪的石頭,完全不像他的本人。
“我不出去了好嗎?我就就在這裏陪你,無論這是哪一個夢境,你看這樣多好啊,我終於和你在一起了。你看我多麼任性,就想和你在一起。我以前沒和你說過這樣的話吧,我以前沒說完的話,現在都說給你聽好嗎?”
我坐在這片空曠的土地上,前塵往事漸漸明朗起來,以前模模糊糊的記憶,隻有抓住其中的一條線,就足夠連根拔起了。
從初遇到相遇,喜歡隻是千萬次擦肩而過,猛然對上那一瞬間的情感罷了。很久以前你不會和我說眷戀著我,卻用溫柔的眼神看著我,大約和你的本體一樣,我眷戀上你的溫柔,還有你的溫度。
其實從遇上開始,就知道不可分割了。我曾經以為隻有那一世相守,過後再也不會遇上,所以傾注了所有的情感,對你笑,對你哭,對你任性地要求。
也許你知道隻有那一世可以相守,所以你傾注了所有溫柔,抱著我,聽著我哭,為我拭去第一滴淚,告訴我,喜歡我哭泣,因為可以忘記彼此都是沒有心的石頭。
你那麼寡言,為什麼可以說出那樣溫柔的話,如果不是你的溫柔,在回到河畔的時候,我又如何對你念念不忘,為你種下那一株合歡,年年相守,歲歲合歡。
哪怕失去了所有遇見你的記憶,也眷戀著你。如果不是你,我的身上不會刻下第一道傷痕,你也不會因執念而紅了眼。
我記得在森林中無知地詢問你,是否走火入魔。是,你是,你愛著我入了魔,而我,辜負著你,一世,又一世。
我們有過孩子的,見證了他們的出生,到死亡,一個月的時間,無故而死。
那個時候你發現了吧。一定發現了,我也發現了,所以我設下關家的秘密,在他們的秘密中埋下這個秘密。所以,一切疑惑都解開了,關家把需要告訴的都告訴我了。
“你可能不會知道,我強行搶奪了關家的輪回鎖,代替了關山月的存在,我沒想過自己竟可以如此瘋狂。也因為這種逆天的行為,我的一世都注定不平坦。而漢月也因為我,少了關家將星的輔助。”我摸摸石頭,如今心中不起一絲波瀾。
這是罪孽,也許是如今所發生的一切的根源。我說過,所有人都因我而死。這不是一句嚴重的話,和我牽連上的人的命途都發生了改變,如今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忘川的水大概洗不清我的罪孽,我還藏在這裏,可我隻願意呆在這裏。這裏,有你,便足夠了。
“可你不說話我很難過,你說我改變了你,我見證了你的成長,每一次相見都覺得冷漠,每一次接觸都覺得更加溫柔。你的溫柔隻就給我,你說過,這是從我身上學會的,優柔寡斷。”
我曾經笑話淮南主殺者身上的厲氣,卻從未懂得自己的身上同樣沾滿血腥。
我抬起頭,身旁的景物自己換了個遍,仍舊是這條忘川,一眼見底,可卻有一個人,彎著腰,在地上勞作著。那個人我知道是淮南,安靜的眉眼,不如說是木然的表情。我站起身,試著靠近他,腳卻頓在原地,分毫不能前進。我低頭看著掌心的石頭。
果然,灰黃色的石紋中夾雜著一條細小的裂痕,如果不是我故意去尋找,根本不會發現,顏色相近。
“山月……”
我驚訝地抬起頭,淮南抬起頭望著我所在的方向。可是我可以看清楚,他的目光透過我看著河底沉睡的女子,原來這就是他的生活,在失去記憶的日子裏他還記著我。
“你究竟對我付出了多少?”我喃喃開口,卻覺得可笑極了。他付出的我難道還沒懂嗎?徹徹底底,沒有保留,即便我的一生都為著自己的使命奔波,他也陪著我。有過抱怨,有過迷茫,有過傷痛,有過不舍,甚至,放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