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塵埃落定歸故裏(2 / 2)

多久了,當我踏進院子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家”的概念。家是用來“回”的,這麼久了,我終於有種回家的感覺了。

“累了嗎?”淮南扶著我,眼中盡是擔憂。

“有些乏了,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被孩子折騰跨身體,不過這倒是一種新奇的體驗。”我摸摸肚子,穆依說這裏頭跳動著兩個生命,因著這個,我病情更是嚴重了,整日整日泡在藥罐子裏頭,身體還是一點點弱下去。

我們都知道,這是一場豪賭,而我,早已沒有選擇。

“天氣冷了,淮南,三月蒲公英就要開了,你看這梅花多豔啊,隻可惜我不能和你藏的酒了,我可是貪念已久了。”我展眉,打發他和穆依一同去打掃。

他左右看了幾下,搬了一想凳子給我,又為我披上外袍,又看了幾眼,這才在穆依的調侃下離開。

大概讓穆依最想不到的便是淮南妻奴的本性了吧,路途中因著這個穆依放膽了不少,有時還愛調侃淮南,三個人也不至於沉悶。

至於原因,穆依私底下和我打了招呼,說得讓他欺負淮南一把,要不他不服氣走這一段辛苦路。

我倒是明白,說辛苦是假的,有打有鬧才有人氣,要不然還沒回來就先悶死了。

如果淩雲木在……如果淩雲木還在,大約,我們還不至於如此狼狽吧。

離渝城越近,記憶中的日子越來越鮮明,巧笑嫣兮的木二,活潑機靈的滄海珠,沉默寡言的南歌,還有愛恨分明的淩雲霜,每個女子都太鮮明,每一個人都存著自己炙熱的愛。

她們大約活得也是無悔,隻有我,糊裏糊塗得苟活至今,活得蒼白而無力。

“公主看來過得不錯。”低低的笑聲傳入耳邊,我抬起頭,那人便站在陰影中,我不可置否地皺了皺眉。“公主可是把故人給忘了?”

那人揶揄著,語氣可一點都不懊惱和可惜。

“不敢忘,忘了誰也忘不了你是吧,亡國之恨,當永記在心。”我以為我再看見他心中多少會有些恨,豈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從踏進渝城的那一刻,你便知道我回來了,現在才來,如果你說要與我聊聊心事的話,那大可不必了。”

沒有椅子他倒是席地而坐,略帶調侃地打量著我:“後來,我終於明白你哥當初為何那麼輕易便拱手江山了,原來是撂了個破擔子給我罷了。”

我略微抬眼瞧了一下他,隻見他滿眼疲憊。原來都是可憐人。

我笑笑,開口:“世人隻知道位極頂峰,一世為功名奔波,哪知道在其位謀其責的苦累。若你不是人上人,你大可以不盡其責,但你我都知道,你不能軟弱,你不能選擇。”

他點點頭,天涼了,不及人心慌涼。

“早知如此,便還和她尋半畝良田安穩渡過餘生,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算計了一生,一生都在失去。

我覺得他可憐,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當初逼死了柳含梢,這是不可饒恕的錯誤。一生孤苦是他該得的結果。

“我們都以為自己一輩子都隻會愛一個人,其實不是的,你會遇到與你相扶持一輩子的女子。”我安慰他,連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說到底他還是來訴心事的,大約也是來告別的。

之後又斷斷續續聊了許久,直到淮南出來,準備吃飯他才離開。

飯桌上穆依罵著逸雲,又詢問他來此的目的,我仔細思索了一會,回答:“大約是為了後位之事而來。進城的時候我們不是聽到立後的事嗎?雖然百姓提起很隱晦,但我想,後位十之八九是那過世的柳含梢了。”

穆依大吃一驚,有些不能理解。

“情之所至,情理之中。”我繼續解釋道:“逸雲是個極度理智的人,最開始我們都認為他和柳含稍在一起是為了利用他,但是我們都知道,柳含梢有了他的孩子。單獨用喜愛並不能解釋,所以從一開始柳含梢自殺就是個錯誤,應該說,那時逸雲太年輕,並不能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愛,甚至試圖遏製這份感情,但事實上,他還是讓他懷上他的孩子,唯一一個孩子。”

穆依聽後有些沉默,太過遙遠的記憶,這件事他甚至沒有經曆過,但是我們都記得,那個女子絕望的模樣。我們當初為之動容,如今同樣唏噓不已。

“說到底,不過是錯過也被錯過。”穆依低著頭,低聲地歎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