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抱孩子的農婦站在桑園的路上。
她年輕，按城裏人的眼光，也許還沒到生育的年齡。孩子在她臂彎斜躺著睡了。農婦看城裏的行人車輛，這些新鮮的東西，揪著她的眼睛。她年紀小到了眼裏還剩有姑娘的神情。
這些年我很少見到小母親。孩子大了，她還年輕，多好。
忽地，我感到抱孩子的農婦與我有一種聯係，但並不知道這是什麼聯係，思緒迅速檢索。突然，我的心一下亮了。
她像我年輕時的母親。
有一張照片，母親抱著我。我身體往外掙，母親則朝另一邊用力。她的笑容透露少女的喜悅。這種笑容的含義是：我的出現，讓她同時幸福和羞澀，仿佛這是天地間極大的秘密。這情景和農婦一樣。
於是，我帶著溫暖的心意望著這個農婦，事實上她和我母親並不相像，為什麼我卻感到了當年情景的再現？況且母親也不是農婦，在照片上她穿了一件大翻領西服。不管怎麼說，我看到了當年的母親，抱著看我——這個熟睡的小孩。他的臉埋在媽媽懷裏，我希望他轉過來，看他長什麼樣。
農婦是在等人或其他，走了。我曾想隨她走一段，隻是不能，她會受到驚擾。
我想起有一種相機，“哢嚓”，當即出片，送給農婦，讓她兒子長大後看到懷抱孩子的婦人想起母親。
回來我想，天下母親在某一時刻都有相像的容貌或表情，譬如她們20歲，而兒子都是1歲，娘兒倆朝前方觀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