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西沉,天際初亮。
晨曦刺透薄雲,纏繞在桃樹交錯的虯枝上,把粉嫩的桃瓣烘托得格外柔美。
庭院本是一片靜謐,可不知道哪裏飛來的一隻灰毛鴿子,撲哧撲哧地扇動著翅膀,飛向庭院旁的一間不起眼的幽房,出其不意地給這畫卷般絢麗的畫麵蹭上了一點汙漬。
鴿子速度迅猛,猶如一道閃電,可就在它毫無畏懼地朝著一扇窗欞俯衝時,窗扇突然被推開了。一隻敏捷的手臂突然躥了出來,舞動修長的五指在空中一揮,形若疾風中的柔葦,竟徒手抓住了鴿子。
鴿子的爪子上,綁了一張小紙條。
男人取下紙條,再把鴿子拋回了空中,等他緩緩把紙條舒展開來時,那淡漠的神情中竟有了微微的波瀾起伏。
“怎麼會是她?”冰涼的薄唇一張一合間,他驀然望向院中的那株桃花。
春光早已在不知不覺間逝去,枝頭上白中透紅的花苞不見蹤影,唯有那半開半凋殘花獨抱枝頭,隻等一陣狂風吹來,把它們送進零落成泥碾作塵的宿命。
男人回頭,冷冽的目光掃過桌上那把緊裹於劍鞘之中的利刃,還有一頂殘舊的鬥笠。
嗜血劍魔——這是他雲中燕在江湖中令仇家聞風喪膽的外號。
雲中燕從來沒失手過,江湖傳言中,他的劍冷若千年寒冰,隻要出鞘,就必有對手身首異處。隻是,比那把劍更冷的,是他的心。
他早已忘記,死在他劍下的冤魂有多少,反正,每年來找他尋仇而死於他刀下的,總是比雇主付錢讓他了解性命的人要多上數倍。
可是,同樣是殺人,這次的任務卻與往常稍稍有些不同。雲中燕緊攥著這張小紙條,麵具一般僵冷的臉龐上居然浮現了一絲絲憂慮。
紙條上交代的不僅是一道命令,更是他唯一能活命的機會。
……
“喂,你們聽說了嗎?前幾日楚府的那位大公子遭人暗算,被人從水裏撈出來,身上值錢的東西不見了,連衣服也被剝光了,險些就死了!媽呀,那可是楚公子呀,真不知道如今的歹徒有多凶殘,居然連當今丞相的兒子也敢碰!”
“就是!不過,我還聽說,那楚公子命是保住了,可一醒來,竟然變成了個傻子!”
“傻子?不會吧……”
“哎!不久前,不是據說有一位姓楚的公子看上了咱們天香閣的頭牌,打算迎娶回府做妾侍的嗎?該不會就是……就是那個丞相府的楚公子吧?”
“好像是呐,唉!真是世事無常啊……”
……
一大群打扮得花紅柳綠的姑娘正擠在廊上碎語,數十種香粉氣味兒混雜在一起,馥鬱得嗆人。可就在她們聊得不亦樂乎時,卻不知一個冷淡的影子正悄悄走來。
“在聊什麼聊得這麼起勁兒呢?這早市的開了,不用下去招呼賓客嗎?”
浣惜陰冷著臉,一句嗬責,鏗鏘有力,嚇得這群唧唧歪歪的雀兒立即機靈地閉上了嘴。
“浣惜姐,這一大早的,幹嘛這麼嚴肅嘛?你看,這客人不是還沒來嗎,姐妹們無聊才聚在這裏聊幾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