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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雲閣中茶氣氤氳,叫人嗅著好似要醉了。
“杜老板,您怎麼起身啦?大夫說您要好好歇息啊!”
房門吱一聲被推開了,小安馬上迎過去。
美人消瘦,弱質纖纖,那扶風弱柳似的病態撩起觀者的憐惜。
“易夫人吩咐過,您最好等身子完全好了再出去,不然,往後會落下病根的!”
易夫人?
聽著這個字眼,杜若勾起唇梢,淺淺一笑。
從此以後,杜若便要與旁人一樣,稱呼她為易夫人了。
“我沒事的……”
杜若雲淡風輕的一句,無力的目光繞過小安朝樓下氤氳的茶氣墜去。
“小安,追風安葬好了嗎?”
白馬騰雲馳騁的俊影似乎在茫茫的茶氣中翻騰,杜若眸中掠過絲絲悲涼。昨夜,她既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也失去了最重要的師傅。
“是,追風的屍體我都讓人處理好了,按照杜老板您的吩咐,我把追風葬在郊外的十裏坡上,在追風的墓前種了一大片苜蓿”。
苜蓿是追風愛吃的,然而杜若知道,追風最愛的還是自由。
它曾是一匹無拘無束的野馬,被杜若馴服後背上馬鞍,釘上鐵蹄,也替它的主人背負上人世間的紛擾仇怨。十裏坡平坦廣闊,一馬平川,把追風的屍骸埋葬在那裏,勉強算完成它生前的夙願。
“小安,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我下去走走……”
說罷,杜若扶著油膩光滑的欄杆朝樓下挪去。
當日,異獸的爪痕全發泄在追風身上,杜若毫發未損。她隻是太累了,心力交瘁。
灼熱的九月逝去,晨曦變得柔情起來。
杜若靜駐在閑雲閣門前,閣內茶香依舊清冽,可生意卻冷清了許多。
門前繁華的景象也叫她一時惘然起來:沒有了易十娘,她又該何去何從?
昨晚十娘說話的語氣如同玄冰般寒冷,杜若每每回憶,那種冰涼的感覺便透徹全身。她一心一意要報仇,卻不想十娘失望的目光對於她來說,比目睹仇敵的善終還要刺眼。
仇未報,親人生死未卜;楚敬天正享天倫之樂,她杜若卻還在已久失去與即將失去至親摯愛之苦中煎熬。
老天爺太不公平,給了她希望,偏偏又讓她絕望。
杜若垂下頭,腳下一塊塊暗啞的青磚在視線中化為翻湧混沌,睡意如同醉意般湧上眉心,攪亂她的思緒,拂去她一切的念頭。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溫柔的呼喚突然包裹著她。
“杜若”。
“你?”
杜若抬頭,眸中映入某人絕美的輪廓。
幾陣狂風刮來,閑雲閣前的匆匆行人突然斷了。
夜陌一把摟住她,把她冰涼的額頭埋入胸脯中。
“你……你幹嘛?”
一切來得太突然,杜若呆滯地撐大眸子,來不及作出反應。
可當她的臉頰貼上夜陌的胸膛時,一股酸楚的滋味把她拽入回憶的漩渦中。
兒時,她曾許下心願:她未來的夫婿,不過無論長相如何,才俊多高,都要有像爹爹一樣寬闊平坦的胸襟,靠起來既堅實,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