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本才
2006年11月21日晚，我正在家裏收看電視。突然，一則震驚人心的噩耗響徹在我耳邊：“無產階級革命家、軍事家，我軍現代後勤工作的開創者，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七、第八屆全國委員會副主席，中共中央軍委原副秘書長，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軍事委員會原委員，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後勤部原部長兼政治委員洪學智同誌，因病醫治無效，於2006年11月20日22時10分在北京逝世，享年94歲。”頓時，我頭腦一片空白，眼前一片模糊，禁不住熱淚奪眶而出。一股強大的吸引力促使我迅速拿起公文包，乘車直奔武漢，連夜登上了飛往北京的航班。一路航程，一路夢幻，在洪學智首長身邊的多少往事，一幕幕湧入我的眼簾……
記得那是1978年元月，洪學智將軍因受彭德懷冤案株連在離開軍隊17年後重回軍隊工作，出任國務院國防工業辦公室主任，組織上安排我到老將軍身邊工作。當年，我才19歲，入伍剛兩年。元月23日，國防工辦管理局一位局長帶我去見老首長。一路上，他不停地對我說：洪學智主任是開國上將，也是一名舉世矚目的名將。解放戰爭中，他率四十三軍從東北打到海南島，為人民解放事業作出了貢獻；抗美援朝戰爭中，他作為彭老總的助手，領導誌願軍後勤，建立起了“打不斷、炸不爛、衝不垮”的鋼鐵運輸線，為抗美援朝戰爭勝利建立了豐功偉績；抗美援朝戰爭結束後，他出任總後勤部部長兼政委，創建了人民解放軍的現代後勤。你是老將軍恢複職務以後到他身邊工作的首批工作人員，這是組織對你的信任，一定要在首長身邊好好工作。他左囑咐，右叮嚀，唯恐我在首長身邊出什麼差錯，不由得使我渾身緊張起來。我說：“那我就不去了。”那位局長嚴肅地說：“這怎麼行！我告訴你，你見了首長還不想走了呢！”
到了將軍家，首長夫人張文阿姨先見了我。張阿姨也是一位老紅軍，但她一點兒架子都沒有，她對我噓寒問暖，特別和藹可親，使我感到與其說她是領導，還不如說她就是一位慈祥的母親（湊巧的是我母親的容貌很像張阿姨）。晚上首長下班回家，不等家人介紹，首長洪亮的嗓子就叫開了：“小敖啊！”一時不知所措的我，趕緊去給首長泡茶。秘書告訴我首長不喝茶，也不抽煙，我就遞上了一杯白開水。因為緊張，沒等茶杯遞到首長手邊就掉到地毯上了。我心想：這下完了，第一天工作就出了這麼大差錯。沒想到首長笑嗬嗬地說：“沒燙著手吧？”他一邊說一邊把茶杯撿起來。接著，又笑容滿麵關切地問起了我的家庭情況。我心想，一位開國名將、一位高級領導人，竟如此謙遜和藹，如此平易近人，使我感到我不是與一個大官在一起，而是與一個普通人在相處。就這樣，我開始了在首長身邊的工作。
首長身邊的工作人員是有分工的，我的任務是公務員，負責首長的生活起居、接待來訪客人和收發書信報紙等。首長唯恐我對本職工作不理解，多次對我說：“公務員、警衛員都一樣，我們都是人民的勤務員，沒有貴賤之分。”“文革”以後的國防工辦百廢待興，首長工作繁忙，日理萬機，即使是這樣，他仍不忘關心身邊的工作人員。他時常關切地問起我的家庭和家鄉人民的生活情況，我都一一作了回答。首長要我遇到困難隨時跟他講，不要隱瞞。當他得知我隻有母親一人在家時，一直惦記在心上。他說：那多孤單，以後就把你母親接來北京住吧！幾個月後，張阿姨對我說：小敖呀，你母親一個人在家太孤單了，你就把她接到北京住在我們家吧，你們母子倆住在一起，免得互相牽掛。由於我覺得老母親的身體不太好，一直沒有讓她來京，但老首長的一番深情厚意，時時溫暖著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