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聽得雲山霧裏,還想再問,顧淵卻轉身走了。
走出幾步,他突然頓住腳步,道:“我叫浮屠。”
相思微愣。
顧淵微微側過臉道:“別老是心魔心魔的,我叫浮屠。”
長廊上,燈籠輕輕搖晃,少年一身霜衣,夜色微涼。
三日後,東淮邊界。
深秋風起,風沙滿天。
一隻白鶴單腳站著,另一隻腳無聊地撓了撓。鶴身上盤坐著一個霜衣少年郎,衣袍翩躚在風中,爽朗清舉,仿佛隨時會乘風歸去。
白鶴麵前站著個黑衣小童子,腰間別著折扇,看著機靈可愛。
霜衣少年郎正是顧淵,柔聲道:“我教你一個口訣,你以後每日結合吸氣吐納念一遍,可以加強神魂。”
相思記了下來,問道:“這是師尊讓你教我的嗎?”
顧淵搖頭道:“不是。”
相思一臉驚訝。
顧淵道:“你是我的小師弟,我不希望你出事。”
相思心裏一緊,問道:“那日,心……浮屠說我十五歲那年有血光之災,你說的出事是不是就是這個?”
顧淵不置可否,道:“記得念口訣,一日不可荒廢,不然,無人可救你。”
話落,他駕鶴而起,在半空中道:“再往前走十裏,就出東淮了。我護送任務完成,就此別過。小師弟,珍重。”
相思滿心疑惑無從問起,抱拳道:“師兄珍重。”
顧淵微微勾唇一笑,白鶴在空中打了個圈兒,掉頭展翅飛走。
飛出一段路後,白鶴眨了眨眼睛,變得悠哉悠哉起來,饒有興趣地聽背上那人自言自語。
“嗬,‘你是我的小師弟,我不希望你出事’,你肉不肉麻呀?”顧淵一臉邪氣。
“浮屠,你不就是不想她出事嘛,這話我哪兒說錯了?”顧淵邪氣不見,倏然柔和起來。
還好在空中沒人瞧見,不然,若讓人看見顧淵臉色變來變去,還這般自言自語,還不得嚇一大跳。
“我什麼時候說不想她出事了?你自己肉麻別拉上我!”浮屠道。
“誒,是你讓我教她口訣的!你不就是怕她出事嘛,還不承認!”
“閉嘴!”
顧淵笑了:“你這人怎麼這麼別扭呢。”
“哼,我懶得和你這傻子說話。”
“你這隨便鄙視人的習慣很不好。”
“閉嘴!別像個和尚在那兒嘮嘮叨叨的。”
顧淵絲毫不見怒氣,平心靜氣地道:“浮屠,人各有命。九年後,師弟是生是死,其實由不得我們,你又何必插手?”
浮屠沉默一瞬,邪笑道:“是誰說你顧淵悲憫蒼生的?我看你的心比石頭還硬。”
顧淵歎息道:“我不救必死之人。”
浮屠冷笑道:“你就這麼認命了?”
顧淵沉默良久,幽幽道:“能救嗎?”
浮屠娟狂地笑道:“能救如何?不能救又如何?!”
顧淵默然,忽而了然地笑道:“我就說,你這人怎麼可能那麼好心。”
天幕陰沉,天邊一角忽而漏出一點日光。
話分兩頭說,那廂,相思望著白鶴歎了口氣,轉身上了馬車。
淮戎道:“剛剛顧淵給你說了什麼?”
相思沮喪地搖了搖頭,低落道:“我怕……十五歲時會有死劫。”
淮戎輕輕握住她的手,緩慢又堅定地道:“不會。”
車輪滾滾而行,十裏已過,終於再歸北燕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