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錯愕，這話突如其來，她不明所以。
殷不破抿了抿嘴唇，接著道：“你若覺得很多東西是錯的，不合理，可以試著去改變這種不合理，但若是聲嘶力竭，活得像個瘋子，那自己反倒成那個不合理的存在了。”
相思默然，走出一段路，她忽然笑了。
“少主，方才我與殿下爭吵的時候，你是不是就在當場？”
午後的陽光傾斜大地，殷不破回眸就瞧見少年笑眯眯地看著他，那模樣，仿佛與陽光融在了一起，讓人很想靠近，很溫暖。
殷不破有些窘迫，語氣有些生硬地道：“就在那兒又怎麼了？”
“少主可是被我嚇住了？”相思輕晃灑金川扇，那上麵畫著三隻糖耳朵，一個大的，一個小的，一個介於兩者之間。
“怎麼可能？”殷不破嗤了一聲，頗為不以為然，“我覺得你說的也在理，不過吧，就是太偏激了點，聽著不舒服。”
相思雙眸微微睜大，愕然道：“少主讚同我的說法？”
殷不破看向她，怪道：“你難道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嗎？”
相思笑了，兩排潔白的貝齒在陽光下泛著光澤，像一隻偷到魚翅的小貓咪。
她當然說了不該說了。她否認現行的規則。她不認同世間對男女的束縛。她離經叛道。可她又鬥不過現實，常常為規則所惱。
她說要脫離世人對男女的既定看法，可她又常常擔心世俗批評她的一言一行。
她擰巴。
她活得難受，怎麼都不舒心。
她的想法在世人看來有千般不好，縱使身邊最親近的人都未必讚同。
可相思沒想到的是，有一天，會有人在了解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後，竟然會覺得她說得在理，還反過來問她難道不說了不該說的嗎？
殷不破竟然認同她。
這種感覺很微妙，相思覺得心裏無比舒暢，平生十五年來，第一次那麼舒心，好像也沒那麼擰巴了。
“少主方才說我的說法太偏激，聽著不舒服。”相思輕搖折扇，輕笑道，“怎麼個不舒服法？”
殷不破抿嘴笑了一下，道：“你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公子哥。”
相思不明就裏，而且也不甚讚同對方的評價。她不諳世事？她幾乎從有記憶開始，就和身邊的各色人周旋，什麼樣的事沒見到過，這叫不諳世事？
殷不破看她糊塗，邪笑道：“你隻想著世事不合理，可它為什麼不合理呢？有些事情，不是你知道它不合理，它就會不存在。你憤世嫉俗，你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但你有沒有想過，有一日，你所有不認同的規則都被推翻後，這天下又會是個什麼樣子？會如你所願麼？”
相思默然。
殷不破衝她眨了下眼睛，湊到她耳邊壞笑道：“你說齊王隻顧著發泄他自己的情緒，你又何嚐不是？”
相思愕然，換個角度想，她何嚐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強行要求淮戎？
街道上，小販吆喝著，糖油果子的香味飄了過來。
相思咽了下唾沫，走過去要買，卻發現沒帶銀子。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錢袋丟了後，她忘了換新的。心情莫名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