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固：本來。當：正常。
[28]孰：誰。離合：指人和神的分離和聚合。以上兩句意思是：既然人的壽命有正常的規律，與神無關，那麼，隻要自己身體沒有虧損就行，又何必在乎與神的離合呢？這是神去後，無可奈何中寬解自己的話。
譯文
敞開天宮的大門，我駕著濃密的烏雲。命旋風作我先導，叫暴雨清除路塵。神君盤旋飛翔從天降臨，我翻過空桑山將您緊跟。九州上不論男人和女人，生死都掌握在我的手心。高高地騰飛徐徐地翱翔，乘駕著清氣掌握著陰陽。我願意隨您去恭迎上帝，引導上帝走遍九州山岡。我穿的雲衣長又長，我佩的玉飾閃金光。我時而晦暗時而亮，誰也不知我搞什麼名堂。折下神麻"草花，準備送給遠方的人。衰老已漸漸地來臨，不接近神會疏遠感情。你乘上龍車轟轟隆隆，高高地馳騁飛向天空。我編結桂枝久久等待，為何越想越使人愁悶？使人愁悶又有什麼用，隻希望身體沒有損傷。人的壽命本來有短長，誰能見到神就變個樣？
少司命
題解
1950年1月，在山東濟寧縣發現了一尊漢代石抱子俑像，俑通高301厘米，其正麵形象為一男子左手圍抱一幼兒。孫作雲認為石像的高度與應劭《風俗通義·祀典》記載的漢代司命神像“刻木長尺二寸，為人像”相符，定為少司命神像，且認為是男性（見《光明日報》1963年12月4日孫作雲《漢代司命神像的發現》）。陳子展觀察後覺得石像正麵似男像，而側麵是女像，認為“如果是女像，就可以假定為少司命”（《楚辭直解》）。我沒有親見過石像，是男是女，不能輕下斷語，這個問題還有待於專家們作進一步研究。有意思的是，屈原《九歌》中“少司命”神的性別也和這尊石像一樣，是男神還是女神，自古迄今，爭訟未已，尚無定論。從本篇的實際內容看，定為女神似更恰當些。少司命是主子嗣之神，全詩由扮演少司命的女巫獨唱。少司命撫馭彗星、竦劍擁艾、荷衣蕙帶、出沒雲際，是一位美麗、善良、溫柔、慈愛、勇敢、剛毅的愛神。詩中充滿了迎神女巫對神的愛悅之詞，這也是想通過“娛神”達到“降神”的目的，祈求少司命降臨人間，保佑子孫繁茂、種族興旺。
秋蘭兮麋蕪①，羅生兮堂下②。綠葉兮素華③，芳菲菲兮襲予④。夫人自有兮美子⑤，蓀何以兮愁苦⑥？秋蘭兮青青⑦，綠葉兮紫莖⑧。滿堂兮美人⑨，忽獨與餘兮目成⑩。入不言兮出不辭⑾，乘回風兮載雲旗⑿。悲莫悲兮生別離⒀，樂莫樂兮新相知⒁。荷衣兮蕙帶⒂，倏而來兮忽而逝⒃。夕宿兮帝郊⒄，君誰須兮雲之際⒅？與女沐兮鹹池⒆，晞女發兮陽之阿⒇。望美人兮未來[21]，臨風恍兮浩歌[22]。孔蓋兮翠旍[23]，登九天兮撫彗星[24]。竦長劍兮擁幼艾[25]，蓀獨宜兮為民正[26]。
注釋
①秋蘭：香草名，因在秋天開花，所以叫“秋蘭”。麋蕪：通“蘼（mí）蕪”，香草名，又叫芎（xiōngqióng），七八月間開白花，香氣濃鬱。清代周拱辰《離騷草木史》說：“《本草》蘭為國香，人媚服之，古以為生子之祥。麋蕪之根主（治）婦人無子。”據此則秋蘭、麋蕪與少司命的職責相關，故以之布置祭堂。
②羅生：羅列而生。
③華：原作“枝”，據王逸注文及洪興祖《楚辭考異》所引一本改。素華：即素花，白色的花。
④予：我，巫自稱。
⑤夫（fú）：句首語氣詞。人：人們。美子：美好的子女。
⑥蓀（sūn）：香草名，即溪蓀，俗名石菖蒲。這裏指代少司命。
⑦青青：通“菁菁（jīng）”，茂盛的樣子。
⑧“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這兩句是起興而兼為比喻，借美麗的秋蘭比喻“餘”（少司命）在滿堂美人之中特別年青秀美。
⑨滿堂美人：指群巫。
⑩餘：我，巫代少司命自述。目成：眉目傳情。這其實是巫在娛神。
⑾入：指少司命來到祭祀場所。出：離開。辭：告辭。
⑿乘：乘坐，駕馭。《廣韻·蒸韻》：“乘，駕也。”回風：旋風。雲旗：以雲為旗。
⒀莫：沒有。兮：聞一多認為此字此處用法上相當於介詞“於”，表比較（《怎樣讀九歌·九歌兮字代釋略說》）。這句意思是說：悲傷沒有比生生地別離更悲傷的了。
⒁這句意思是說：歡樂沒有比新近結交了知心的人更歡樂的了。
⒂荷衣：荷葉做的衣。蕙帶：蕙草做的佩帶。
⒃倏（shū）：忽。逝：往。
⒄帝：天帝。帝郊，猶言天國的郊野。
⒅君：巫稱神，指少司命。誰須：“須誰”的倒裝。須，等待。
⒆女：通“汝”，你，女巫稱少司命。沐：洗頭發。鹹池：神話中的天池。
⒇晞（xī）：曬幹。陽：太陽。阿（ē）：彎曲之處。陽之阿，可能是指神話中日出的暘（yáng）穀。
[21]美人：指少司命。
[22]恍：恍惚，失意的樣子。浩歌：大聲歌唱。
[23]孔：孔雀，這裏指孔雀的羽毛。蓋：車蓋。翠：翡翠鳥，這裏指翡翠鳥的羽毛。旍（jīng）：同“旌”，這裏指旗杆頂上的裝飾。
[24]九天：古代傳說天有九重，這裏指天的最高處。撫：握持，拿著。彗（huì）星：就是民間所說的“掃帚星”。在古代傳說中，掃帚星具有兩麵性，它既是“吉星”，能“除舊布新”（《左傳·昭公十七年》）、掃除邪穢，又是“妖星”（《爾雅義疏》），能帶來死亡和禍殃（見《漢書·天文誌》）。它做好做壞，這要看它的“情緒”。所以少司命要抓住它、安撫它、控製它。
[25]竦（sǒng）：《廣雅·釋言》：“竦，執也。”握著的意思。擁：抱。幼艾：指兒童。
[26]蓀：指少司命。宜：適合。正：主宰。
譯文
蘭草花，蘼蕪芽，茂密地長滿堂前。綠的葉，白的花，一陣陣清香撲麵。人人都有好兒女，你何必愁思苦念？蘭草花真茂盛，綠的葉，紫的莖。滿堂屋的美人，忽然對我一人眉目傳情。你來和去都不作聲，載著雲旗乘著旋風。悲啊，最悲是別離；樂啊，最樂有新朋。你穿著荷衣佩著蕙帶，忽然去，忽然又來。晚上你睡在天國郊外，你在雲端裏把誰等待？想和你洗頭在鹹池裏，想看你曬發在暘穀坡。我盼望你，卻不見你來，迎風高唱失意的哀歌。孔雀翎車蓋，翡翠羽旗旌，你登上九天控製著彗星。握著長劍，抱著兒童，隻有你能主宰人的生命！
東君
題解
《廣雅·釋天》：“朱明、曜靈、東君，日也。”（按：《廣雅》亦名《博雅》。宋洪興祖《楚辭補注》卷二《九歌·東君》解題引用了這段話，但中華書局出版《楚辭補注》標點本將這段話誤標為：“《博雅》曰：朱明耀靈。東君，日也。”以致眾多楚辭學著作引述這段話時也如此錯誤標點。故特此指出，以引起學者們的注意。）東君即太陽。本篇是祠祀太陽神的祭歌，也是禮讚太陽神的頌歌。全篇由男巫扮演太陽神獨唱。詩中以非凡的想象表現了太陽神東君的正直、勇武、剛強、豪邁、多情，基本構思從神話中來，而又無一不暗合自然現象。全詩場麵繁華熱烈，風格雄奇瑰麗。
暾將出兮東方①，照吾檻兮扶桑②。撫餘馬兮安驅③，夜皎皎兮既明④。駕龍8兮乘雷⑤，載雲旗兮委蛇⑥。長太息兮將上⑦，心低佪兮顧懷⑧。羌聲色兮娛人⑨，觀者憺兮忘歸⑩？9瑟兮交鼓⑾，簫鍾兮瑤簴⑿。鳴:兮吹竽⒀，思靈保兮賢姱⒁。翾飛兮翠曾⒂，展詩兮會舞⒃。應律兮合節⒄，靈之來兮蔽日⒅。青雲衣兮白霓裳⒆，舉長矢兮射天狼⒇。操餘弧兮反淪降[21]，援北鬥兮酌桂漿[22]。撰餘轡兮高馳翔[23]，杳冥冥兮以東行[24]。
注釋
①暾（tūn）：初升的太陽。《玉篇·日部》：“暾，日欲出。”《集韻·魂韻》：“暾，日始出貌。”
②吾：錢鍾書說：“即降於巫之神自道。”（《管錐編》）也就是巫假裝太陽神從天降臨，附在他身上，他就代表太陽神說話。本篇中的“吾”“餘”都是“降於巫之神自道”。檻（jiàn）：欄杆。扶桑：神話中長在東方日出處的神樹，在這裏被詩人想象為太陽神所居宮殿的欄杆。“檻”與“扶桑”是複指。
③撫：輕拍。安驅：徐緩地奔馳。
④皎皎：明亮的樣子。
⑤□（zhōu）：車。《小爾雅·廣言》：“□，輿也。”《玉篇·車部》：“輿，車乘也。”《洪武正韻·魚韻》：“輿，車也。”乘：乘坐。雷：指車輪。因為雷霆的形狀像車輪（“雷”字在金文中即作車輪形），雷霆轟隆又像車輪轟響，所以將“雷”想象為太陽神所駕的車的車輪。《淮南子·原道》：“電以為鞭策，雷以為車輪。”
⑥雲旗：太陽在天空升起，周圍有很多雲彩，故詩人想象為太陽神車上插載的旗。委蛇（wēiyí）：舒卷自如的樣子。
⑦太息：大聲地歎氣。
⑧低佪（huái）：即“低徊”，徘徊，遲疑不進。顧懷：懷念，戀戀不舍。
⑨羌（qiāng）：楚方言，同“卿”或“慶”，表反詰語氣，同“何為”“何乃”，為什麼的意思。王逸《楚辭章句》：“羌，楚人語詞也，猶言卿，何為也。”聲色娛人：指祭祀太陽神的場麵非常熱鬧，音樂（聲）、舞蹈（色）使人歡娛。下麵一節就具體寫了這種“祭神”“娛神”場麵。
⑩憺（dàn）：安樂。
⑾=：通“□（gèn）”，引急，繃緊（琴弦）。《說文·手部》：“□，引急也。”《廣雅·釋詁一》：“□，急也。”又“□，引也。”瑟（sè）：彈撥樂器，有二十五弦。交：郭在貽認為是“攴（pū）”的訛字，小擊的意思（《楚辭解詁》）。
⑿簫：通“溯（sù）”，打擊，敲擊。《玉篇·手部》：“擊也。”《廣韻·篠韻》：“打也。”鍾：即編鍾，打擊樂器。楚人崇尚編鍾樂器。瑤：通“搖”，搖動。簴（jù）：即簨（sǔn）簴，懸掛鍾磬的木架。
⒀鳴：吹響。□：同“篪（chí）”，古代一種竹管樂器，有七孔，但位於兩端的吹孔和出音孔（各一個）上出，而五個指孔側出，樣子像笛子。竽（yú）：古代吹奏樂器，其形製與笙相似而較大，三十六管。
⒁靈保：相當於《詩·小雅·楚茨》之“神保”，即巫。錢鍾書認為這是“神以旁觀口吻稱巫”（《管錐編》）。姱（kuā）：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