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山徑逃蹤鋤禿惡 黃河訪故阻官兵(1 / 3)

詩曰:貪淫禿子狠如蛇,計入深山押俊娃。

衰柳暫為雲雨榻,層岩權作蝶蜂衙。

色空不悟三乘法,炮烙方知一念差。

寄語閣黎須守戒,莫教血肉喂饞鴉。

話說杜伏威見官兵殺上岸來,口中又念真言,喝眾大漢上前迎敵。那一邊軍士呐喊搖旗,正欲接戰,猛地狂風滾滾,天昏地暗,石走砂飛。官兵都是步軍,眯了眼不知東西南北,被杜伏威人馬一衝,殺得大敗虧輸。為頭兩個將官,先自逃命走了,眾軍各不相顧,亂竄奔走。杜伏威驅大漢掩殺,就如砍瓜切菜,大半殺死岸邊,餘者落水逃命。後邊眾好漢隻顧追襲,據搶盔甲器械、糧食行囊。杜伏威搶了一枝鐵杆長槍,把敗殘軍直追出岸口來,隻見一個軍士被追得慌,急切沒處躲,鑽入亂草窩裏。杜伏威捉住問他:"這軍兵是何處發來?兩員將官卻是何人?快快實說,饒你性命!"那軍士道:"小人等是岐陽郡管下各州縣調遣來守禦的官軍。那兩員將官,一個是桑參將麾下督陣官劉勳,一個是麟遊縣長槍手教師屠勝。這兩個逃生走了,若回去見了桑參將,必另調追兵。昨晚發兵時,已行飛檄各處關津知會,教嚴加守備。將軍此去須要小心。"杜伏威道:"本該殺你,看你言語誠實,饒你殘生去罷!"軍士磕頭而去。

杜伏威回轉舊路空闊地上,查點眾漢,不曾傷折一個。口中默誦真言,把人馬依舊變為草豆,將來收藏過了。這些逃牢的好漢,都驚駭下拜道:"老爺真天神也。有此法術,怕甚官軍!我輩可以放心前去。"杜伏威分付道:"你們隻要一心一意隨我杜爺,不愁不富貴。"內中一個好漢問道:"不知爺爺今往何處去尋個安身立命的所在?"杜伏威道:"黃河之中,有一孟門山,乃是宜川所屬地方。山上有一相識弟兄,姓繆,名一麟,據山創寨,聚集千餘嘍囉,錢糧廣有,劫掠往來客商,搶奪四方財帛,近來山寨裏甚是興旺。日前我打從那裏經過,與他比試武藝,不相上下,因此結為八拜之交,留我在寨中共事。奈因送先祖骸骨歸葬,故別了他到我三叔家內棲身,不期遭此大變,送了我叔嬸兩條性命。如今徑往盂門山上人夥,大家圖個快活。"眾好漢齊聲道:"我等也常在江湖上做些私商買賣,一向聞得繆公大名,不想發覺,監禁在獄,自分此生不能再睹天日。感爺爺救拔,死裏複生,情願執鞭,生死相隨。"杜伏威道:"雖如此說,今日我們勝了一陣,必定有追兵再至。這裏到孟門山旱路去,快殺也得四五個日頭,一路都有城池關隘,儻或前逢攔阻,後有追兵,豈不前後受敵?"一個好漢道:"爺爺見得極明。就是我們聚著二百餘人同走,未免驚人眼目。雖是爺爺有法術,若遇關津,隻爺爺可過,我等眾人,複遭羅網。小人倒有一個小見識,不知好否?"杜伏威道:"有甚計較,快快說來,及早打點走路。"那漢道:"小人雖沒甚武藝,自小跟著一位穿窬師父,學得一身飛簷走壁,騰波躍浪的手段,常在黃河出沒,路徑頗熟。這裏從旱路去,是一條官路,穿過金牙關,數日間可到永寧關口。下了黃河,船若風順,不一日到得孟門山了。其次即從這裏盤過野人塢,徑落黃河,便是風順,也要三五日到宜川地方。還有一條小路,踅過杜陽城,往東南而走,一路俱是山徑,極其幽僻,人跡罕到。渡溪盤嶺,也須十餘日光景,方可到得宜川縣。我等分做三路,著幾個扮作客商,幾個扮作乞丐,或扮些走方賣藥的、打卦耍拳相臉的,陸續行動,庶免官兵追襲。此計若何?"杜伏威道:"這議論甚妙。眾人聽我說,如有要回鄉裏的,各從其便;要到孟門山去的,分作三路而行,都約至宜川縣驛前取齊。快快決斷,莫遲疑誤事!"眾好漢一齊道:"我等蒙爺爺脫離大難,生死願從,並無二心。"杜伏威道:"既然如此,不可失信。我在黃河渡口,著人相等。列位姓名,俱乞留下,以為相見之證。"眾人歡喜,都道好,就由這一個識路徑的好漢姓名寫起,原來姓朱,名儉。

次後一一書寫明白,共二百五十七人。杜伏威將紙單兒收了,發付眾人各自裝扮走路。眾好漢俱拜別,分頭起行。杜伏威將前合成的丸藥,散與眾人,分付道:"攪不遇酒飯店,吃此數粒,可以耐饑。"又與朱儉商議道:"我本該從大路去,奈有先叔之妾係累難行,若有阻擋,甚為不便,煩公指引從小路去罷。"朱儉道:"小人引導,往小路去為妥。"當時多人,一半從大路而走,一半攛過野人塢徑下黃河去了。隻有三十一人和朱儉、勝金姐、來福,又有僮婢二人,跟從杜伏威共三十七人,同行小路。一路果然幽僻,走了數日,並無個人煙。杜伏威帶得有祖師丹藥充饑,自不必說。

至第五日,一行人正趲路間,隻見大霧漫空,對麵不見。

正是:樵子不分柴徑,老翁失卻漁舟。漫天漫地,怎辨南北東西;如雨如雲,罩盡江山社稷。嘹嘹孤雁,也不知何處悲鳴;滴滴流泉,那曉他何方漏溜。進一步,退一步,渾如大海沒津涯;聞其聲,昧其形,儼若夢中相聚會。前途昏杳,莫非誤入鬼門關;後路模糊,不是陽間花世界。耳畔隻聞山鳥叫,麵前不睹虎狼行。

朱儉道:"今日偏不湊巧,前去正是鳳凰嶺,極其險峻,內多虎狼。值此大霧,怎生行走?"杜伏威道:"既然前途險峻,暫且停步,待霧息再行。"朱儉等道:"說得是。"眾人揀一潔淨之地,坐做一處,等候霧收再行。正坐之間,忽聽得有人聲不住的喊叫:"救命!救命!"眾人細聽,卻是個婦人聲音。杜伏威道:"卻不作怪!這深山僻嶺之處,為何有婦人叫喊?"朱儉道:"莫非是不良輩在此幹些勾當麼?"一齊起身四圍尋找。此時大霧漸漸收起,現出日光。朱儉聽著聲音,向北尋去。不上四五十步,隻見山凹邊樹叢之中,兩個胖大和尚,將一個年少婦人赤條條背剪,綁在一株大柳樹上,在那裏淫媾。那婦人哭啼啼的,不住叫喊。朱儉見了,不覺怒從心起,兩眼圓睜,大踏步向前喝道:"賊禿驢,怎地在此造這迷天大罪!不要走,看打!"抽出身邊鐵尺,眼光頭上正要劈下,不提防這一個和尚在傍隔開鐵尺,隻一腳尖,將朱儉踢倒樹邊,揮拳就打。背後杜伏威等一齊趕到,正是寡不敵眾,猶如眾虎攢羊,將兩個和尚打倒。叫勝金姐替那婦人解了繩索,穿上衣服。即將那繩索綁縛了兩個和尚,丟在樹根邊。次後問那婦人:"你家住何處?為何隨著這兩個禿廝,在這裏幹這般勾當?"那婦人一頭哭,一頭訴道:"小媳婦住在前村,地名朱家塢。妾身程氏,丈夫朱慶。十日前來了這個爆眼紅珠的和尚,拜求丈夫,要借門首打坐。妾身不容,倒是丈夫道:'他是佛家弟子,化緣度日,與他門外坐坐何妨?'這和尚坐在妾家門首,早晚誦經念佛,且是至誠。妾見他虔心,或茶或飯,丈夫不在時,就自拿些與他吃,一連十餘日不去。今日五更,妾因有孕腹痛,丈夫起早進城贖藥。出門之後,聽推得門響,隻道是丈夫轉來,忽見這打坐和尚同那個長腳和尚闖入房裏,一個將妾綁住。妾欲叫喚,他將一把明晃晃尖刀擱在頭上,喝道:'若叫一聲,割落你頭!'一個收拾財帛,驅妾出門,來到這裏,綁縛樹上淫汙。妾無奈,隻得喊叫,天幸老爺們來救了性命。"說罷就拜。

杜伏威大怒,持刀正要砍這兩個和尚,朱儉上前道:"爺爺且慢動手。一刀一個,他卻死得便宜。將這兩個落地獄的狗禿,我且教他慢慢受用些疼痛方好。"令勝金姐和婦人站遠些。和尚見勢頭不好,哀求饒命。朱儉道:"你不要叫,老爺親自伏侍你。"將兩個剝了下服,扳轉身來,仰麵朝天,尋些幹草及枯死的樹柯,將和尚的坐褥兒割碎,取出棉花,夾草帶枝,紮縛在和尚陽物上。來福笑道:"原來這兩個小禿驢怕冷,這般日色,還緊緊的護這一身棉絮,頭上又戴個棉搭兒。"眾人道:"體要取笑,且看朱大哥做作。"隻見朱儉身邊取一塊火石,敲出火種,將硫黃淬著。那亂草樹枝與棉花,且是枯燥易著,一步步燒到陽物上來。兩個和尚十分疼痛,喊叫連天,欲要掙紮,被繩索捆縛。眾好漢又把棍棒兩邊拄定,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