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未說完,便見著墨逸將銅板遞了過去,璃兒也在一旁吵嚷著:“我才不要牡丹花束,院中的我都看膩了!”
傾渺鬆了一口氣,原來他們都未在意,隻是自己敏感過了頭。
側頭看了墨逸一眼,悄悄往他身邊挪了挪,又挪了挪,直到兩人的影子膠著,形成一種十分親密無間的距離。
“小祖宗,那你到底想要什麼?”麵人攤主苦著臉問道。
璃兒托著下巴想了會兒,旋即輕笑道:“我要一個好看的公主。衣服要是青色的,長長的頭發,還要有根漂亮的綢綾,你能捏出來嗎?”
攤主有些為難的抿著唇,目光落到傾渺的身上,腦中靈光一閃,瞬時找到了原型。
遂挑了彩泥做起來。
他做得十分認真,良久,一個惟妙惟肖,縹緲得如仙子的麵人便做好了。
璃兒滿心歡喜的捧在手中,對著燈火翻看。圍觀的人也發出一陣陣的讚歎聲,開始爭先恐後的讓攤主按照同樣的樣式也為他們做一個。
一時間,小小的攤前變得更加擁擠。
墨逸拉著她們擠出來,回頭看了看背後的人頭攢動,不禁抿唇一笑。
璃兒看了看時辰,似乎到了燃放煙火的時間,遂隨著部分人群往河岸邊移。
傾渺第一次見煙火這種東西,自然十分興奮。
眼望著煙火飛到半空,炸出極響的聲音,如倏然綻放的花朵,在狂風中散了重重花瓣,即使是結束,也有著別樣的美麗。
星星點點的火光落下來,倒影晃悠在水中,宛若明亮的星河遊走,襯得岸邊的燈火反而更加昏黃微暗。
她一直保持著高昂的情緒,甚至情不自禁的挽過墨逸的手,指著剛剛燃上去的那一朵花火,興奮的嚷著:“你看見了沒有?那煙火的樣子像不像蓮花?”
墨逸腳步有些虛浮,那樣的一挽,帶著他的身體前傾,望向她的時候,近得連她的睫毛都一根根的看得十分分明。
他並沒有看到她現在所指的樣子特別的煙火,卻從她的眸中看到了更為明亮和美麗的東西。
細碎的色彩在她的瞳中流轉,又是驀然的熟悉,卻又抵不過接踵而至的哀傷。
墨逸穩住身形,微微合上眼,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因為她而想起濯清,還是因為他本身就貪婪著這種感覺。
明明知道很糟糕,卻又離不開。
如癮,隨行...
一直守到整場煙火結束,傾渺依舊意猶未盡。
她坐在河畔的草地上,望著河中倒影的一弧圓月,十分享受現下的靜謐。
小孩子容易累,璃兒早已經躺在墨逸的懷裏,睡得香甜。
隻是手中猶緊緊攥著那個麵人,好似是十分寶貴的東西。
傾渺偏頭望著他們,忽而來了興致,唱起了童謠。
“一個犁牛半塊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
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布衣得暖勝絲錦,長也可穿,短也可穿。
草舍茅屋有幾間,行也安然,待也安然。
雨過天青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
夜歸兒女話燈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
日上三竿我獨眠,誰最逍遙,我最逍遙...”
聲音婉轉清麗,連河水都倏然變得靜止,蟲鳴也不見,倒都像聽入了迷一般。
“這是誰教的?”墨逸淡淡問道。
“璃兒教的。”
“歌謠中的生活倒真比神仙強了不知多少。的確逍遙自在得很。”墨逸應允道,繼又是一陣沉默。
傾渺有些懨懨的想,為何他們兩人總是無法如摯交一般侃侃而談呢?
兀自沉默了一會兒,她突然開口問:“喂,墨逸,你不喜歡這裏嗎?”
“喜歡。”墨逸答得幹脆。
“那...那我們永遠留在這裏好不好?”她立刻緊張的問,眸中明亮得如藏了火焰的琉璃。
墨逸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蹙眉看著她,也不知該如何回複。
傾渺見他沒有反應,自嘲的想著,他怎麼會同意呢?他的心明明不在這裏。就連她同他來到這浮世鏡,有了這獨處的機會,也不過是因為清娥的原因。
精神頓時萎靡了下去,找了個借口,故作輕鬆的笑道:“你發什麼呆啊!不過同你開玩笑!你看你平時這樣古板,再不這麼說,我會被你悶死的!”
她麵上雖笑得如百花開,心裏卻說不出的苦澀。
傾渺很惱這樣的自己,明明是很認真的問話,卻又一手推翻,似乎很怕他給個答案。
總覺得那個答案已經在自己的心裏,卻害怕他說出來。
到不如像現在這樣,像現在這樣讓他將自己當個輕浮的魔族。
事到如今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喜歡他的,那樣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