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時刻,顏妃產下了一子,是瑞帝的第二名皇子,取名為祿全。
瑞帝極為高興,舉宮同慶,特別是一月之後的滿月宴,操辦起來倒是比紫玉出生時好了不止兩番。
華妃抱著離憂,她望著身邊空空的座位,眉頭堆到了一塊。
那裏,本當是瑾妃的位置。
這一年,瑾妃的身體日況愈下。
太醫大都說是因她體質虛弱導致,華煢卻懷疑過這事出自顏妃之手。
她與瑾妃並未打過多少照麵,卻明白,能常伴帝王之側,她必當也有玲瓏百竅的心思,不可能不明白自己的身體是為何故。
想來也已經猜到是顏妃的刁難,隻是顧忌到自己的幼子,無心也無力去爭罷了。
未想到的是,這顏妃的心著實有些狠,這才不到半年,瑾妃竟虛弱得連這種家宴也參加不了了。
她想起那可憐的皇子,偏頭望了望坐在一邊的紫玉。
紫玉穿著明黃的衣衫,垂著頭坐著,看不出喜怒哀樂,沉默不語,也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整個家宴上,顏妃和瑞帝笑問笑答的聲音不絕於耳,沒有人過問過那個孩子或是他的母親。
華煢身為人母,不禁有些可憐起紫玉來。她令人將隻有幾個妃子才有的盛了荔枝和蜜瓜的果盤端到紫玉處,然後對他盡量和藹的笑了笑。
方才一歲多的紫玉便知道溫婉的點頭回謝,可是直到離場,那果盤也未見他動過分毫。
很快的,在二皇子誕生的喜悅中,宮中迎來了熱鬧卻又蒼白的年末。
墨逸總共來過三次,很巧的,次次都碰到離憂哭鬧的時刻。
他依舊少話,隻是執笛吹奏。待離憂安穩睡去,他又會離開。
華煢曾試著往他所住的小院子去看看,可總是在路上便忘記了要去哪,等回到自己寢殿又會匆忙記起來,再去再忘。
到最後,華煢終於放棄了,想來這是墨逸用了什麼特殊的法子,這才依舊能在這宮中來去自如。
瑾妃沒能挨到過年。這宮中,半路枯萎的花朵屢不見鮮,沒有人覺得奇怪,宮人們也隻在閑談時,添上一句‘天妒紅顏’而已。
離年節將近,宮中早早就掛起來的大紅燈籠沒法撤掉,於是僅僅在瑾妃的府內鋪了一應的白色。
如此鮮明的對比,讓這原本留著帝王承歡之樂的殿中顯得更加的死寂。
送別的時候,華妃同一並妃子共去祭拜。
隻見靈堂前,紫玉穿著小小的白麻孝衣,跪坐在火盆前,一動也不動。
燃了香,念了祝禱詞。
華妃從乳母的手中接過離憂,卻並沒有馬上離開。
因怕她受凍,華煢特意要哥哥從西北帶回了白狐的毛皮,又著巧匠置了一件白色的披風,剛好將離憂裹個嚴實。
彼時,她還小,坐也坐不穩,隻能偎在華煢的肩上。
離憂似乎也沾染了這殿中的悲傷氣息,沒有瞌睡卻十分的安靜。
“嘭,嘭,嘭!”靈堂前響起沉悶的聲響。
華煢抬眼望過去,隻見紫玉重重的三下磕頭。
負責照顧他的乳母立刻將紫玉扶起來,雪白的帕子按在他的額頭上,立刻暈染了一片血色。
華煢心中一驚,不明如此小的孩童怎會懂得這些。
她回首再去望懷中抱著的離憂,旦見她目不轉睛的望著,不知為何,黑寶石般的眼中似乎氤氳了一陣水汽。
悲傷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瑞帝年前才納的幾個妃子中又有幾個有了身孕,加之年節已到,舉國歡騰。
紫玉的去處一直沒有定奪。華煢雖有些可憐他,但也沒有辦法開口將他要至自己的宮中。
她明白,自己不是顏妃,沒有瑞帝的恩寵,若強行將紫玉帶到身邊,隻會讓自己樹了敵。畢竟,隻要是皇子,便可能得了那世間無上的權利寶座,每一個都會是顏妃的眼中釘。
問題一直擱置就會變得不是問題。沒有人願意主動撫養紫玉,他便繼續由著乳母帶著,隻是沒有了親母的疼愛,自然是可想而知的淒慘。
華煢突然從心底感激墨逸,若是不曾遇見他,如今自己怕也是同瑾妃一樣,萬般繁華過眼,最終化為一抔腳下黃土,無人可憐,剩下的隻有世人閑談而已。
從些許畏懼到如今的從容,幾載的時光,華煢已經摸透了與墨逸的相處之道。
他來得並不多,往往連話也沒有多少,隻是每一句都是特別的囑咐。
比如,他會告訴她瑞帝近日喜歡什麼顏色的衣服或者發簪,或者迷上了哪個大家的詞作。
靠著這般的指點,華煢在深宮中如履平地。既不得專寵,又讓瑞帝不失了對她的興趣。
慢慢的,華煢也發現了墨逸的許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