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漸黑,溟遠提了燈出去找。半晌,埋酒的樹根邊上,他將那個爛醉的人撿了回來。
說是‘撿’其實一點也不誇張。
他找到她的時候,她正抱著酒壇坐在地上,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臉上和身上都是泥土,活像一隻找不到家的小貓。
溟遠搖了搖頭,三年都不見她飲酒,第一次就醉成這般模樣。
擰了毛巾要替離憂擦臉,不想她拚了命的掙紮,嘴中還嘟嚷著:“你走開...別...別想把我的酒騙走!!!”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溟遠本是想笑的,卻在見了她的神態之後沉默了。
她的眉頭緊鎖著,表情嚴肅而認真,嘴唇微微張開,似是想哭卻如鯁在喉。
就是這樣一個人,死死將自己往這些痛苦中擠,被情逼成了這番模樣。
酒這東西便是如此奇怪,它能輕易卸了人的偽裝,讓那些盡力掩藏的懦弱和傷痛無處可藏。
溟遠的唇緊抿成一條僵硬的線,他想起來,三年,如他隻是白駒過隙,如她卻是無法重回的惋惜。
“想哭就大聲些,你這樣我看著難受!”溟遠沉沉道。
離憂聞言反而笑了,她歪著腦袋眯眸看著溟遠,半晌,恍如釋然般的說:“我不難受!明明是這酒不好,辣得我掉眼淚。”
溟遠不語,他見她臉頰通紅,雙眼也布滿了血絲,再喝下去怕是得出事情。
於是他轉身要走,準備去弄兩碗醒酒茶。
“墨逸他騙我!”背後無奈的一句話,反倒有幾分清醒的語氣。
溟遠止了步子,似乎想聽她說完。
“他說要聽我唱歌的,他還說了要我等他。明明都見麵了,他卻又不告而別。”離憂覺得心口很痛,疼得她拚命的去揉,嘴唇簌簌抖動,大滴的淚水又落了下來。
“溟遠,在他的心裏我算什麼?”離憂抬起頭問,十分卑微的姿勢,像是祈求一個答案。
溟遠動了動嘴,半晌卻說:“我不知道。”
本想告訴她墨逸追了她三世,怎麼可能不在乎。可若是說了呢?她心中的牽念隻怕會越深。墨逸若是遭遇不測,或是隔個幾十年再回來,也讓她這樣淒苦的等下去嗎?
離憂撐著額頭,隻覺得太陽穴處突突的跳著。
她的手肘一動,還剩的小半壇酒就跌到地上,摔碎了,殘酒留了一地。
她突然生起氣了,莫名的對著溟遠發火:“你做什麼要將它摔了,就一壇酒你也小氣得不給我!”
溟遠皺了皺眉,她的模樣沒有變,這酒品同上一世相比卻差得可以!
他歎了口氣,沉沉道:“這樣辛苦,何必呢?我還有一壇酒,名‘忘情’。就埋在屋前第十四棵樹下。若是喝了,那些情便能忘得幹淨。你,要不要試試?”
他見離憂不答,抬起眼望她,卻見她已經趴在桌上沉睡,也不知道那些話她聽見去沒有。
溟遠沒有功夫將她挪進去,他從內屋拿了薄毯替她披上。心中隻願她的夢裏不再有那些苦痛,須臾的幸福,短暫的也好。
第二日,離憂迷迷糊糊醒來,溟遠不知去向。
她去外堂簡單梳洗了一下,又不知道該幹嘛。
坐了一會兒,她拿著小鏟子往外走。
走到第十四棵樹下,她開始挖土。
昨夜的宿醉還沒解,才挖了一會兒,汗水便透了滿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