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影走進家門,聽見父親在屋裏咆哮:老子養了你這麼多年,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她放下書包向屋裏哭泣的母親走去。
父親在外麵吼:她有什麼好看的,死不了。你回來的正好,快去做飯。
左剛,你不要朝我大吼大叫,我可以去做飯,你配吃嗎?左影衝出屋子大叫。
父親一拍桌子,你個小婊子,越來越放肆了,老子生養了你!你就這麼回報?
生養?左影臉上露出不屑。是條狗也會生養,那是本能、你拿你的本能當作功勞,不覺得可笑嗎?
這個屋子裏總是像埋著未定時的炸彈,超負荷的聲響隨時都能引爆它,將這個屋子炸的支離破碎、強大的氣流穿透每個人的胸膛。然後各自躲起來療傷。
父親怒氣湧上心頭,臉漲的通紅。他指了指眼前的這個女兒,對著屋裏大吼:沈慧,這就是你教育的女兒嗎?兩個沒教出一個好東西。
左影沒給好臉的跟上來。你甭跟這打官腔,我媽再不濟、也比你強。她還養育了我跟我姐。可你這些年都幹了什麼?花天酒地?嗜賭好博?
父親一時接不上話,就說:我看你這學就不要上了。
不上就不上,誰稀罕你施舍。左影抓起書包朝弄堂外奔去,剩下硝煙翻滾,卻陰沉死寂的屋子還承受餘音的侵蝕······
季節的變化總是那麼無常。當左菲還沉浸在春天的爛漫中的的時候,校園裏已經竄動著短袖裙裳。這個眼神清澈,卻泛著冷光的女孩還套著黑色t恤,穿著厚厚的牛仔褲和初夏做著最後的對抗。
喂!回家嗎?也不等我。韓旭像幽靈一樣出現在她麵前。
要死啊!嚇我一跳。等你幹什麼、我知道回家的路。左菲心裏的無名火又竄了上來,對著這個一點整個世界都能燃燒的空氣噴發。
韓旭倒吸了一口氣,委屈的說:客氣點,不好嗎?
左菲誇張的朝他一笑,翻著白眼說:請問這位同學,您有什麼事嗎?我要回家。謝謝!便徑直向車庫走去。
韓旭怔了半天,嘴裏嘀咕著:又來了。快步追到她麵前,倒著步子對她笑。他看著眼前這個喜歡穿男生衣服、對化妝品毫無興趣、還喜歡一個人躲在角落裏抽煙、眼睛了的寒氣總是讓人心疼的女生。伸手去摸了一下她的頭發,說:我和房美喬沒什麼的。然後又露出壞笑、那種陪伴這個女生十八年。從一個弄堂裏進進出出、一個校園裏推搡扭打。能綻放他的性格,散發他的氣味的笑臉。
左菲抬頭和這個優秀的少年對焦,他齊眉的頭發、清澈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揚起45度咧開的嘴、下巴上青色的胡渣、和陽光照的讓人刺眼的白色短袖下勻稱的身軀。她突然感到心疼她是愛他的、從靈魂深處。可是要愛的自然、愛的沒有罪惡感、真的很難。眼前這個男人應該有很好的路可以走。一開始就是幸福,走到頭沒有其他路口。攤上他這個家庭支離破碎、習慣讓人深惡痛疾的女人。她於心不忍!可是十八年的相處就像血液一樣流淌在她身上的每一根血管,穿過她的大腦、儲存在她的心髒。爆發著她的狂瘋虐笑、平靜著她的哀淚情悵。她放不開手。
左菲違心的回了句:你跟房美喬有沒有關係,沒必要向我彙報,我又不是你什麼人。
那我······沒等韓旭說出口。左菲已經騎上單車像學校門口駛去。一路上路邊的梧桐伸著茂密的枝葉,陽光穿過來,在他們身上打著斑駁的陰涼。路邊被汗水弄花了妝容的女人,形色匆匆的男人,公交站上等車的情侶,旁邊的小販,馬路中間喧鬧而過的汽車,對麵精致的寫字樓·······
他們穿過鬧市區,韓旭看到左菲脖子上沁出的汗水,沾在額頭的劉海兒。刹住單車說:歇會兒在走吧。太熱了。
他去路邊買了兩瓶水,塞給左菲一瓶。便獨自隨著喉結上下翻滾將一瓶注入體內。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他看到左菲拿著因為溫差瓶身上包裹了水霧和承受不住重力而下滑的水滴的瓶子顛來倒去問她;怎麼了?
左菲吹了一口氣,用水擺動著給臉部取涼。沒什麼,我去抽根煙。她向旁邊走去。
韓旭看著這個讓他心疼的女生,一個把淚揉進心,把深愛止於唇,沒有會說話的表情,眼睛裏總是泛濫著寒冷。痛苦的時候一個人躲起來哭,過後還是不羈的表情、高興的時候拉著他瘋,勁過了還是憂鬱的眼睛。或許這個世界上隻有他能讀懂這個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