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了解“愛”的含義(1 / 1)

現在,我已經掌握了語言的鑰匙,急於想加以運用。

通常,有聽力的孩子比較容易輕鬆地學習語言。別人嘴裏說出來的話,他們輕易就能夠理解與學習,並且練習摹仿。可是,耳聾的孩子卻必須經曆無數的挫折和打擊,慢慢才能學會。但無論過程如何艱辛,結果總是令人非常欣慰。我從每一件東西的名稱開始學起,經由模糊吃力地發音,逐漸進步到可以在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中,發揮出無限的奇思妙想。

起初,老師告訴我許多新鮮事,我很少發問。因為我知識麵窄,概念模糊,字詞掌握得很少。隨著我對外界的接觸日趨加深,詞彙也積累得多了,心中的疑問也就多了起來。我常常對一件事物的來龍去脈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勁頭。有時從一個學習的新詞,常常聯想起與此有關的種種事物或經曆。

記得有一天清晨,我第一次問起“愛”這個字的意思。當時掌握的字還不很多,我在花園裏采了幾朵早開的紫羅蘭送給莎莉文老師。她欣慰地想吻我,隻是我那時除了母親外,還不習慣接受別人的親近與愛意。莎莉文小姐就用胳膊輕輕地把我摟在懷裏,在我的小手心上拚寫出了“我愛海倫”的字來。

“愛是什麼?”我問。

莎莉文老師把我摟得更緊了,用手指著我的心說:“愛在這裏。”

我第一次感到了心跳的韻律,但對老師的話和動作依然無法領會,因為當時除了能觸摸到的實物外,我對於別的幾乎都不懂。

我聞了聞她手裏的紫羅蘭,一半兒用文字,一半兒用手勢問道:“愛就是花的香味嗎?”

“不是。”莎莉文老師說。

我又想了想。太陽正溫暖地照耀著我們。

“愛是不是太陽?”我指著陽光射來的方向問,“是太陽麼?”

當時在我看來,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比太陽更好了,因為陽光使萬物茁壯成長。但沒想到莎莉文小姐卻連連搖頭,我真是又困惑又失望,覺得不能理解,為什麼老師不能告訴我,什麼是愛呢?

一兩天過後,我正用線把大小不同的珠子串起來,按兩個大的、三個小的這樣的次序。結果常常把次序弄亂,莎莉文小姐在一旁耐心地幫我指正。可是串到最後,我發現居然有一大段串錯了。於是,我努力想著,到底怎樣才能把這些珠子串好。莎莉文老師點點我的額頭,用力地在我手上拚寫出了“想”這個字。

這一瞬間,我一下子理解了,這個字原來指的是腦子裏正在進行的過程。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抽象的概念。

我癡癡地在那裏坐了很久,不是在想珠子的排列方式,而是在腦海中用新的思路來尋求“愛”的答案。那天,烏雲密布,間或有陣陣的細雨,突然間陽光衝破雲層,發出耀眼的光芒。

我又問老師:“愛是不是太陽?”

“愛有點兒像日出前空中的雲霞。”老師回答說。她好像意識到我還是不能理解,於是又用更淺顯、但當時我依然無法領會的話解釋說:“你摸不到雲彩,但你能感觸到雨水。你也知道,在經過一天日曬風吹之後,如果草木大地能得到雨水會是多麼高興呀!愛也是摸不著的,但你卻能感到她帶來的甜蜜。沒有愛,你就不開心,也沒有心情玩耍了。”

刹那間,我懂得了其中的道理——我感覺到有無數無形的線條正來往在我和其他人的心靈中間。

從一開始,莎莉文小姐就像對待別的有正常聽覺的孩子那樣和我交流,惟一的區別是,她把一句句話拚寫在我手上,而不是用嘴說。如果我不能懂得那些用來表達思想的字句或成語時,她會給我耐心的解釋或指正;當我無法與別人溝通時,她也會馬上在旁邊提醒我。

這種學習過程持續了很多年,一個耳聾的孩子實在不可能在數月甚至數年間學會掌握最簡單的日常生活用語,更不要說能立即靈活運用。正常的孩子學說話是靠不斷的重複和模仿。在家裏,耳朵聽大人說話,腦子跟著,聯想說話的內容,與此相應地,也學會表達自己的想法。但耳聾的孩子卻不能自然地交流思想。莎莉文小姐意識到了這一點,不斷地嚐試用各種方法來彌補我的不足。她盡最大可能反反複複地教我,一字一句地重複一些日常用語,告訴我如何同別人對話。但直到很長一段時間以後,我才有信心主動張口和別人交談,又過了更長一段時間,才學會在不同的場合應該如何表達。

聾人和盲人很難辨識談話中的細微之處。那些既聾又盲的人遇到的困難無形中又增大了許多倍!他們不能區別人們說話的語調,沒有別人的幫助,更不能了解語氣的不同所暗含的意思。他們也看不見說話者的表情,而表情是內心的最真實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