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立國數百餘年,其家族繁衍,己經形成了很大的家族體係。權君將大片良田分賜了族人,即所謂“食邑”。這些食邑的大夫、侯親國戚們在土地上作威作福,使用大量的奴隸和農奴,姿意榨取,並且還要為他們建房、狩獵、傭工和服兵役。子章作為國戚,要征集兵將,自然也是聯絡這些同門親族。
權都南行數十裏外,是一片丘陵岡地,有條小渓順著岡丘,彎彎地流入鄢水。溪流兩岸,良田千頃,風光宜人,住著權君的一家同門貴戚,名為子丘,曾封上大夫,食邑千畝。因病辭了官職,閑賦在家。
子章帶著數名隨從,來到山灣。子丘聽說族人來訪,慌忙出迎。
原來子丘年過六旬,自幼熟讀經史,頗有智謀,與子章既是同門兄弟,又同在朝為官,相交甚厚,二人一見自然要述一番分別之情。
子丘:“賢弟今日來訪,不知國中有何大事?”
子章長歎一聲:“我權自被周封,三百餘年未遇戰事。如今楚蠻強盛,突襲我國,恐已兵臨城下了!”
子丘大驚!忙說:“那麼,賢弟為何不替國君守城,找愚兄何幹?”
子章:“楚人英勇善戰,所向披靡。而我隻擁兵三萬,如何能抗擊楚人?所以小弟專程拜訪家門、族人,希望籌得三萬將士,從背後夾擊楚君,以救權國於危亡之中。”
子丘:“此計雖好,但籌軍並非一兩日,不知都城可守幾日呢?”
子章:“楚軍隻有三萬,我兵三萬餘眾,依城固守,若無攻城利器,三五日料可守得過去。”
子丘忙說:“事不遲疑,當即刻告知族人,將所有五十歲以下的農夫、奴隸彙聚起來。我兒也初通兵法,著他為將,馳援國都!”
子章笑道:“有兄長相助,權國無憂了!”
當晚,子丘盛情款待。
原來,殷自立國,其風好淫。上至君王,下至臣民,都以淫亂為樂。特別是君王、大臣、富商大賈,都過著驕奢淫逸的生活。酣歌曼舞,美酒佳肴。權為殷商後裔,加之數百年不生戰事,物產豐富,生活殷實,故而也傳承著這一陋習。
晚宴之後,子丘親送來兩名美女。說:“賢弟終日為國操勞,特命這兩位女子前來侍奉洗浴和安寑。”
子章一看,兩個女子可謂絕色,肌膚如玉,靈秀可人。忙問:“兩位女子可有芳名?”
子丘微微一笑,說:“小弟真是有情人。她二人一個叫梅兒,一個叫蘭兒。”
突然家丁來報:“都城傳來消息,楚將觀丁父已攻破權城,權君已駕崩了!”
二人頓時目瞪口呆!
鬥緡帶著家眷,住進權君侯府。
侯府的氣派遠比他的將軍府大多了!樓閣高聳,雕梁畫棟,飛簷鬥拱,曲徑回廊。但鬥緡心裏並不痛快,總有一種不滿耿耿於懷。但這種不滿是什麼?他理不清,也不想理……也許,一切都是天意吧?
送走了觀丁父,權國的舊臣、士紳和富商們紛紛前來恭賀,這些人臉上都帶著勉強擠出來的笑容,句句話帶著奉承,卻深深藏著敵意。他心中很清楚,一個亡了國的權貴、官員們,骨子裏充滿了對占領者的仇恨,隻不過在強勢麵前被掩藏了。他不願見這些人,便統統回絕了。
接下來的數日,他足不出戶。屬僚提醒說:“既然受命於國,就當了解民情,考察農耕,確定稅賦。”他嗤之以鼻。
平原地區的氣候,與山地差異很大。荊山深處,特別是丹陽,夏無酷暑,冬無嚴寒,風和日麗,環境清幽。然而權地處大河交彙處,地勢平坦。日曬足,大風多,時而灰蒙蒙,燥火重。時而霧漫漫,濕氣大,鬥緡首先就不適應這種氣候。而且水土不服,食不甘味,更増加了他的煩亂之情,常常隻有以酒澆愁。
半月後一天,家丁稟報:“權國重臣,子章拜訪!”
正當他要一口回絕的時候,來客已步入堂內,拱手一揖道:“小民給上囯貴使見禮!”
鬥緡心存不快:“你是何人?怎敢擅撞府堂?”
子章:“在下權國上大夫子章,拜見大將軍!”
“上大夫子章,是不是用詞不當?本官不過身為縣尹,何來大將軍?”
“將軍聲名,如雷貫耳,天下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鬥緡略一沉吟:“閣下不必奉承,本將軍與權國君臣,素無瓜葛,何知本將軍之名?”
“天下諸侯,哪個不說鬥大將軍是當世人傑呢?可謂是名滿諸侯了!今日統轄權國,豈不又是權人修來的福分嗎?”
鬥緡容顏稍緩。
子章繼續說:“將軍滿腹經綸,有經天緯地之才;文韜武略,決勝於千裏之外。別說楚國沒有第二人,就是天下諸侯,也未必出將軍之右。在下久聞大名,無緣相見,仰慕的很,特來拜會!”
鬥緡淡淡地說:“你倒很會說話。來見本官,有何要事?”
子章:“將軍治理權地,是權人三世修來之福。今晚權地畗商大賈、士紳賢達,在荊江樓特舉盛宴。為將軍擺酒接風,所以在下特地邀請將軍屈駕前往。”
鬥緡冷笑一聲:“啍,隻怕是酒無好酒,宴無好宴吧!”
子章笑了,而且笑得很真誠。說:“大將軍何必多心?如今權君已卒,權國已不複存,而且楚人掌控大局,勢及諸侯。有些守舊之臣,即便懷有異心,又能如何呢?大將軍來治理權地,必然是革故鼎新,為權人開創一個新的生活了!所以略表寸心而已。”
鬥緡:“閣下真會說話,難得為權君重臣。可惜,本將軍卻不會去赴宴的。”
子章依然含笑,在廳內走了三步,便說:“這麼說,將軍是不想完成楚君所付重任了!”
鬥緡一愣:“此話怎講?”
子章:“將軍赴任半月,足不出戶,身不臨職。據在下所知,將軍治權,是要權人像楚民一樣,征收錢、糧、賦、稅,兵、伕、勞役。閣下如今兩眼一抹黑,又如何能完成君主所托?就算將軍可以藐視、推托、搪塞一個楚君,但是如何麵對眾臣和楚人呢?”
鬥緡這時才猛然驚醒!原來自己一肚子窩火,其症結就在這裏!一個運籌帷幄的人,本可作為一方諸侯,陰差陽錯地成了輔佐之臣,如今又成了地方官,而且還隻是來催收錢糧賦稅的!忙來忙去,還是要為別人去做嫁衣裳……
子章依然帶笑:“將軍,今晚都是些朝中老臣、地方士紳。忠誠可靠,才華出眾。他們得知將軍治權,紛紛表示要追隨將軍,至死為將軍效力!有這樣一批人為將軍操勞,何愁不再建一番功業?”
鬥緡心動了!沉思良久,霍然離案,說:“本將軍感謝諸位賢達,今晚赴宴!”
子章臉上的笑更歡了!暗中卻狠狠地咬了咬牙關。
荊江樓,坐落在權城東關,是一座三層樓閣,臨江望月,清風送爽。無限風光,盡攬於懷。
鬥緡走進荊江樓,才發現這世上確實天外有天。原來,楚國地處大山,出產有限。楚君自開國,就提倡篳路藍縷的艱苦創業精神,既便是王親貴族、朝廷重臣,日子都很清苦。熊渠封王,建楚王宮,隻有大殿三層,餘者一二層,也不過油漆彩繪,雕梁畫棟。而荊江樓則處處鑲金嵌玉,滿目錦繡繁華,梁飾重彩,地鋪羶氈,可謂極盡奢華。而且徃來皆名士,出入盡官宦,真是冠帶如雲。
子章笑容可掬,迎著鬥緡,並請上首席,一一介紹賓朋。眾人如群星捧月般地簇擁著、奉迎著。把個鬥緡捧得雲山霧罩。少時一陣管弦之音徐徐而起,如一陣清風吹來,沁人心脾,耳目一新。隨之數名妙齡女子,長袖飄飄,款款而來,隨曲而舞。
子章站起身來說:“今日之宴,專為大將軍而設。我等無不仰幕大將軍的才華與人品,今日得以相聚,真是三生有幸!”
眾立即附合:“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鬥緡似乎並未所動,隻是點頭示意。
子章微微一笑,拍了拍手。
掌聲末落,進來兩位妙齡女郎,款款向鬥緡靠去。一名女子端起酒杯,送到鬥緡口邊,說:“將軍,小女子敬您一杯,您老可別屈了小女的意思啊!”
酒在唇邊,送入口中,他隻得一口吞下。
“唉!”他長歎一口氣,說,“各位盛情,在下隻好領了!”
子章暗喜,忙說:“各位,今天難得一聚,我們都敬將軍一杯!”
眾人隨聲而和,轉眼間觥、爵交錯,鬥緡被兩女子連灌了數杯。
隨之,笙簫笛管,絲弦之聲嫋嫋而起,樂聲中,妙齡女子唱道:
花兒再美不長開,
好景難得幾時在?
時光好比春江水,
逝去何時來?
鬥轉星移,春花秋月,
轉眼兩鬢白!
人生難得幾回醉?
莫負今世,
情與懷。
……
委婉的歌聲,甜美的笑容,像一股清泉在他心頭流淌,喚起了他生命的本性,澆灌了他的情欲與渴望。麵對著美酒隹肴,美女佳人,平生從未感受過的溫柔和纏綿,他開始陶醉了。兩個女子乘熱打鐵,脫去了外衣,露出了雪白的肌膚和軟綿綿的胸部,越發親密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酒不醉人人自醉,鬥緡很快沉迷了!
子章走了過來,笑了笑說:“將軍似乎已不勝酒力,請去房間歇息吧!”
鬥緡忙說:“沒什麼,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