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都鄢郢。
大殿上彙聚了文臣武將,令尹鬥祈、莫傲屈重、老將鬥廉,大將彭仲爽,還有鬥勃、鬥斑、熊率且比、大夫薳章等等,真是人才濟濟,文武兼備。眾人參拜畢,文王說:“眾位愛卿,我楚自先王以來,已經日漸強盛,今又得和氏璧,乃是上天所賜。那周天子不是說他受命於天而天下獨尊嗎?寡人今日既然也受命於天,就當觀政中原,去和天子比比高下!”
令尹鬥祈忙說:“觀中原之政,是我楚幾代君主的鳳願。不過微臣以為,以楚今日的實力,還不足與天子抗衡,望我主慎重。”
屈重奏道:“微臣以為,楚得和氏之璧,表明了一種民心民願,那就是要實現強盛之夢。如果沒有作為,則負了民眾之盼了!”
文王笑道:“還是莫傲知寡人之心!”
屈重:“當年周王初封,姬姓占了諸侯七成。他們自以為是天朝一脈,妄自尊大,不懂治國理民,至今國勢衰落。我楚欲觀中原之政,何不拿他們再試鋒芒呢?”
文王猛一擊案,站起身來,大聲說道:“說得好!我楚已取申國,這中間恰恰隔了一個鄧國,成了一塊絆腳的石頭。不如乘勢滅鄧,使我與中原一路無阻,豈不大妙啊!”
彭仲爽立即奏道:“大王真是妙算!如此以來,既了卻了昔日的一段舊怨,又可一統西北。末將正無尺寸之功,願領兵伐鄧!”
原來,當年楚文王伐申,為了一舉戰勝這個強大的對手,納群臣的建議聯合了巴人。偏偏巴人因當年道朔一案,使鄧國受楚攻擊,結怨很深。而楚文王借路,巴人又重踏國土,並且借機搶掠,鄧國君臣難免又忍不下這口氣。於是密謀策劃襲擊巴人並扣住文王。文王得知消息,匆忙撤兵回國,由此也結下深怨,但因母親在世,隻得隱忍不發。
文王得了和氏璧,激發了他極大的豪情。既然和氏璧為上天所賜,又為楚人所得,那麼熊貲定然也是受命於天了!當今的周天子不是受命於天嗎?而寡君也受命於天,那麼就要挑戰這個受命於天的朝廷!加之母親鄧曼已做古人,楚王再也無所顧及。於是,他立即召集群臣,確定觀政中原大計。
鄧祈侯聽說楚兵來伐,氣得倒翻白眼,這個外甥子終於打到舅舅頭上來了!他清楚地知道,鄧國決非強楚的對手,一旦兵戎相見,五百餘年的江山社稷也就轉眼易人了!於是急忙修書,希望勸說這個毫無情義的外甥停止伐鄧。信中寫道:
“俗雲‘除了櫟柴無好火,除了郎舅無好親’。祁侯無德,卻是楚君之舅父,與大王之母本是同胞。三子不才,也為大王母家表親,為君侯齊肩兄弟。豈能舍親情而陷不義,棄倫理而操戈?寡人於今,方覺自噬其臍,自悔不及且被天下所恥笑也!望楚君息兵戈而化玉帛,停征戰而述親情,則江山幸甚,社稷幸甚”!
文王接到來信,看後大笑,說:“這個母舅,可真是迂腐到家了!”
彭仲爽是天下名將,鄧祁侯和三個兒子自然無法無力抗衡,被一戰破城,並且乘勢又滅了穀伯國,統一了穀水流域。楚之西北就隻剩了庸、微、鄀、唐、厲、陳、蔡、息、隨、鄖諸國,而唯有隨這一大國,足可與楚抗衡。唐代詩人有詩曰:
鄧侯城壘漢江幹,自為根深百世安。
不用三甥謀楚計,臨危方知噬臍難。
且說蔡哀侯差點被楚文王鼎下受了油烹,逃得一條性命回到蔡國,真是又氣又恨,又惱又怒,又羞又愧,最後是又驚又怕。幾經折磨竟使他一病不起,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半月有餘。這一天終於走下床來,千思萬想,絞盡腦汁,決心要報這一箭之仇!一場風月場中的戰亂又拉開了序幕。
初夏時分,蔡侯下旨,廣選國內美女,數日間果然求得幾名美色,教習歌舞。不日,蔡侯專程前往楚國,向楚文王謝罪和祝壽,並盛情邀請楚王回訪蔡國,以結兩國之好。
楚文王恰恰是個不甘寂莫的人,除了戰場搏殺,就喜愛惹事生非。自從去了“三寶”,從此百無聊賴,總想找個消遣之處。見蔡哀侯前來謝罪和祝壽,也就放棄前嫌,盛情相待。聽說請他回訪蔡國,就一口允諾下來。
過了八月,正是秋高氣爽,藍天如碧,田野如金。文王命彭仲爽為帥,鬥丹、鬥班為將,帶了三萬精兵出使蔡國。
蔡哀侯親迎十裏,像恭迎天子般地大禮伺候。入了侯府,文王又被眾星捧月似的高高供奉著,珍饈佳肴,玉液瓊漿,把文王樂得合不攏嘴。少時,一隊美人飄然而來,琴瑟悠揚,舞姿翩翩,其間有個彈箏的女子秀色可餐,楚楚動人,別有一番風韻,把楚文王看得心猿意馬,不住地投去灼熱的目光。
蔡哀侯看在眼中,有意說:“大王以為此女如何?”
文王笑道:“別有韻味,秀色可餐。”
蔡侯一笑:“大王對於女子,可真鮮聞少見了!如此女子,平平而已!”
文王一驚:“難道這樣的美色,還算平平嗎?”
蔡侯神秘兮兮地說:“大王可曾見過息侯之婦?”
文王笑道:“孤王哪有君侯的緣分呢?”
“大王啊!”蔡侯略顯尷尬,忙說:“那天下絕代的佳色,就像香醇美酒擺在眼前,哪個不想嚐一口呢?除非他不是個男人呢!”
文王心動:“那息夫人難道真是天下絕代的美人嗎?”
蔡侯見文王漸漸地已被套住,即乘熱打鐵。說:“大王,息侯之婦,人稱息媯,真是生得粉麵桃花,肌膚如玉,唇如丹朱,吐氣如蘭。酥胸如一雙玉峰,十指似鮮嫩春筍,兩眼含笑若一池春水,動則恰從水上飄來。大王啊!如此美色,不是絕代佳色嗎?”
這一番話說得文王心癢難熬。畢竟去了“三寶”,再也難覓一個絕佳的女子,為他消磨孤寂,而他正當青壯的年華,長時間不能盡歡盡性,免不得男人的躁動。於是長歎一聲:“可惜如此美色,與孤王卻無緣啊!”
蔡侯見時機已到,忙說:“大王怎能說無緣呢?大王為息侯動用甲兵,也算得有功於息侯。若兵臨息國,讓息侯夫婦拜謝一番,諒也不過份吧?”
文王已被息媯的美色所惑,當即點頭稱善,笑著說:“這麼說來,寡人還有點緣分了?”
蔡侯:“那是自然了!而況以大王之情義,讓那息媯替大王敬酒一杯,獻歌一曲,也不算過分呢!”
文王大笑,隨之兵臨息國。
息侯聽說楚文王帶了三萬精兵,已到城下,頓時大驚失色!分明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隻怕是風波又起,再生事端了……左思右想,束手無策,隻得趕往楚營,朝見楚王。
楚軍紮營於息都城外,把個城池圍得水泄不透,這已經是個危險的兆頭。而且是名將彭仲爽為帥,鬥丹、鬥班兩員猛將,正是一支戰無不勝的勁旅。息侯隻得小心在意,戰戰兢兢,拜見楚王。
走近大帳,文王已笑容可鞠地迎出帳外,把息侯慌得跪伏在地,像朝見天子班地呼道:“小侯拜見大王!”
文王哈哈大笑:“君侯何必行此大禮?快請大帳敘話!”說罷,雙手扶起息侯,步入大帳。
息侯再施一禮,說:“不知大王駕到,未曾遠迎,還望恕罪!”
文王依然含笑:“蔡侯感寡君不殺之恩,以謝罪和祝壽,並邀寡人訪蔡。君侯與寡人終究是有點交情,故而順便來看看君侯。不知君侯何以招待孤王呢?”
息侯忙說:“倉促而來,未備薄禮,明日加倍奉上!”
文王沉下臉來,冷冷地說:“君侯以為,寡人是來討賞的嗎?”
息侯一驚!急躬身答道:“大王多意了!小侯深感大王之恩,無以為報,請王海涵!”
文王:“寡人此來,一是要結好友幫,二是要領略風土人情,豈是要討人回報的?”
此時息侯心中已經是七上八下了。望著剛才還笑容滿麵,轉眼就盛氣淩人的楚王,隻怕禍事臨頭,顧不得多想,忙說:“小侯恭迎大王移駕城內,在國賓樓下榻,小憩數日,以便大王體察息民風情,小侯旦夕伺奉……”
文王笑了。這回才是真正發自內心的笑。
息侯的迎賓大殿,雖說不上十分豪華,卻也典雅別致。就像一個溫馨的美女,雖無錦繡珠飾,刻意粉妝,卻透著醉人的魅力,清香、素雅,給人一種溫柔、美妙的直感,正是賓朋、友幫聚會之所。文王帶著鬥丹、鬥班二將,剛一步入大殿,息侯及眾臣便齊聲參拜,在一片奉迎聲中,文王高高地登上了貴賓座。轉瞬間絲弦之樂飄然而起,數名妙齡女郎款款而來,圍在文王身邊,纖纖素手,玉杯金壺,文王熊貲含笑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