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喜歡山溝，在那兒度過了至今依然眷戀的年月。雖然，我降生在三秦平原，但不知是命運的驅使，還是生性好動，老不安於在原地兜圈子。於是，我兒時就爬上了黃土高原，鑽進了陝北深山旮旯裏，泡在了甜甜的延河之中。我感到生活得很快慰，很舒暢，幾乎沒想過離開這兒。在這兒過上一輩子，那是再稱心不過了。
生活的軌道，曆史的演變，並不是少年的幻夢。
直到今天，我還記憶猶新，當我隨軍挺進大西北，站在高原金鎖關的當兒，眺望那綠茵茵的八百裏秦川，那浩渺無涯的大千世界，不覺豁然開朗，視野擴大起來。此刻我想，如果能做個旅行者該多好！我將要跑個夠，跑遍大西北，跑遍名山大川，跑遍中華大地的每個角落……
我的願望是天真的，但也的確開始了自己的旅程。
我自覺越想寫點什麼，就越渴求生活。我走向河西走廊，走向柴達木盆地，和野外地質工作者一起跋涉。我登上祁連山，踏入昆侖山，和拓荒者一起分享歡樂。麵對人跡罕至的不毛之地，風沙彌漫的處女地帶，開拓者忍受著大自然的襲擊，而又馴服著大自然，他們經受的艱難、困苦和創造生活的鬥爭，時常使我感動得落淚。我在大西北旅途中最初留下的一些筆跡，有的已收在《柴達木手記》中。編入這個集子裏的幾篇散文，是我第三次進入柴達木盆地的片斷記錄。
我在旅途中感受到，生活中蘊藏著許多美麗而又可愛的事物。
我一麵跑，一麵寫，總也看不完，寫不夠。我怎麼也難以忘懷，第一次領略小興安嶺大森林的心境；第一次乘坐我國自製的海輪航行的激情；第一次登臨三門峽的感覺；第一次看到火車盤山穿越秦嶺的壯觀場麵；第一次等待我國第一輛解放牌汽車誕生的那一霎那……我感到幸運，自己往往所見到的都是第一次。我自知這些散文寫得很匆忙，很粗糙。但是，第一次的記憶怎麼也忘不掉。路，就是這麼走過來的嘛！
生活的海洋無比遼闊，美不勝收。
我從黃河源頭到渤海灣，從長白山到昆侖山，從沙漠到綠洲，從城鎮、廠礦到田野，享受到旅途的快樂。而我感受最深的是那些活躍在華夏大地上的創業者。我不想著意雕琢，以寫實的方法記載下了他們的點滴足跡。一個普通農民在科學種田上的探求；一個家庭婦女在生活中的苦與樂；一群待業的少男少女如何麵對人生……也許因為時間的推移，這些都已成為陳跡？不，我尊敬創業者的精神，他們留下的業績令人懷念。這也是我重又增編這個集子的緣故。
我走的路還太少，還要繼續自己的旅程。我寫得也很少，而且並不滿意自己。
無論從生活、創作和哪方麵來說，我都覺得自己始終處在旅途中，因此，我給集子取名《旅途集》，並就教於讀者。
（此文係《旅途集》增訂版序）
一九八四年五月於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