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二,瑪麗蘇聖戰直播(1 / 3)

這是我第三次來到這片土地。

此時可見四處殘垣斷壁,視野之中,一切神廟毀損、噴池浮屍,直白書寫了戰事有過的慘烈。而與此同時,抬眼也能看見在這片硝煙明滅消罔著的天空上方正飛翔著的疏疏落落的白鴿,在藍天白雲看著,很自由安寧的模樣。

聖戰又一次在眼前結束。

無論如何的壯烈殘忍,時間都有辦法在最後將其無聲無息泯滅得幹幹淨淨,再無所蹤。

更何況是人為地選擇了遺忘。

這片土地上還殘存的民眾清楚,他們隻要此番戰爭的結局——依舊是他們代表愛與正義的偉大神諭之化身、智慧與戰爭的女神雅典娜最終贏得了勝利,生活便仍就會有繼續下去的希望。至於其他——

譬如,早把身心皆誓願奉獻給神明的隨侍者們該有的歸路……是冷銳光彩的軍功加身還是無聲黯淡地裹屍於何處?反而是並不那麼重要的事。

最少對於絕大部分的人來說如此,畢竟活著的人總要繼續活下去。

而我此刻會出現在這裏,卻恰恰是因為——這裏絕大部分人之外的、那一小撮人的極端不樂意。畢竟,英雄無名,如此可悲可歎可哀可泣可可可……

“可”不下去了。

隨手拋天扔掉手中隨“可”字打節奏顫巍支撐了我大半截跋山涉水的木棍,啪嗒一聲,木棍落地時我的腳也隨即一軟,下一刻就沒能支撐住,我前胸貼緊後背地倚靠著背後粗礫的石柱癱軟在了地上。在陰影裏裹緊遮妖的粗布鬥篷裏自顧氣喘如牛。

不遠處顛簸著一條斷腿胡子拉渣的中年大叔拖拽著塊裹著條狀重物的毯子從我眼前經過,第數次。

他一如既往地又眼神複雜地瞧上我一眼。

一頭褐得發紅的獅毛頭在燦爛的日光下晃得我十二分的眼疼,更遑論他手裏正拖拽著血跡斑斑並不引人美好遐思的東西。

啪嗒、啪嗒。

他腳步聲沉重,拖遝的重物磕磕絆絆地打在周圍碎石上。我安穩地盤腿耷拉在原地休息,然而,他這次沒有徑直速溜地離去,而是躊躇著往我坐落的地盤走來。

幾分鍾後,他停在了我麵前。

我仰目眯眼看人,神話時代的希臘地界風味很足十分迷人,但火辣辣熱情的日光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譬如來自亞洲愛白不愛曬的某虞。

一時風大,餘光裏我頭上的灰色鬥篷帽被風刮落趴下,粗糙的布料堆積在肩,露出我一張——被染得亂七八遭灰外加同樣土臉的落拓容顏。美色沒有沒關係我可以巧笑嫣兮啊,我仰目看人乖巧地咧嘴露出了整齊的十二顆門牙認真莞爾,隨即攤手,不出意外地迎接了又一位陌生人放在掌心遞過來的皺皺巴巴一小塊黑麵包。

淚目。

好人啊!

就是因為怎麼都還有這樣溫柔的人在,所以才會有人同樣溫柔的人,怎麼掙紮都要守護好這座城啊。

我沒猶豫,抓過黑麵包一分為二一塊塞嘴裏一塊放回去,又露出個笑容表示由衷的欣喜情緒:“謝謝。”

大叔收回麵包放回懷裏,許是聽不懂我大漢語的奧妙,聞言皺了下眉頭,把滑落了些的毯子角往肩上吃力提了提,慢慢離開了。

此時日光傾城,城池盡頭是呈守護之姿的聖域十二宮的微末黑點。

既遙遠又熟悉。

日光愈發熨燙劇烈。

我閉眼,耳邊風聲先是空曠,漸漸的風聲熄滅人聲漸起,再一會兒,鐵器相碰的嘭嘡聲布匹撕裂的嘶拉聲開始充盈於耳……時間再次以近乎神跡的姿勢,倒溯了。

這是距離聖戰結束前十年的節點。

小胳膊小腿瞬間幹潔光嫩如初,被勞累饑餓折騰得火燎火繞的身體也被瞬間治愈。

識海裏噠噠噠噠緊接著被敲出幾行劇情。

【月前海皇波塞冬戰爭徹底結束,聖域恢複表麵可見的平靜。但係統在世界範圍內檢測到沉睡在深淵中的冥王哈迪斯手下的108魔星有複活跡象,一場空前的聖戰即將無法避免。為了世界的愛與和平,請宿主采取有效的措施——贏得戰爭並保護好黃金聖鬥士讓其不再做無謂的犧牲。】

我:……

盡管已經是第三次看到這段重複的字眼,我掃完一遍下布任務的時候心情依舊介於無可奈何花落去與刷屏的槽點之中無法自拔。

唯一可喜可賀的是這次的馬甲身份依然給力——神諭之子:紗織二號!

當當當當……此時我幾乎可以聽到伴隨這層身份自帶而來調調嘲哳歡迎回家的背景音樂。

可惜,實際上我此刻卻隻能表情欠費。

擠在摩肩接踵的人流裏,我盡量以最漫不經心的姿態扯出灰鬥篷帽子裏隱藏的一縷頭發,然後用餘光去看,隻一眼就又淡定地塞了回去。

嗬嗬,發質漆黑柔軟漂亮得一如既往的坑爹。

你告訴我神諭把拯救世界的事業托付給了一個語言都不懂的黑毛流浪假小子?你信?如此傻白甜才可能的設定——我一開始卻是信的。原因很簡單,這是個按照看眾意願運行的瑪麗蘇模式希臘神話世界,而非真實。

我蓋緊帽子避開人群目標明確地向目的地進發。

艱苦爬山是件又累又無聊的事,特別是當本人不喜運動還看膩了風景之時,於是我一邊機械運動一邊一路回憶起了平生來尋點樂子。

我前麵說了,我信過這傻白甜的世界設定。

這不是空話,作為空降兵的某虞在第一世……姑且叫做第一世吧,在得到“紗織二號”的馬甲後毫無意外的第一個念頭——自然就是謀朝篡位,在根本上手握話語權,從而看能否直接杜絕戰爭的爆發和戰士的犧牲。

為此我直接從係統那兒借閱惡補了宮鬥宅鬥滿線技能……至於後麵的城邦治理什麼的,不是還有“瑪麗蘇”在麼?高高掛起。

一個月後,我便收拾收拾包袱心情愉快地去找“紗織一號”纏綿撕逼去了。

結果……

我停下腳步扒拉上一塊采光好的光滑石塊坐好然後一巴掌蓋在臉上,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忒心酸了。不就是一時鬼迷心竅想要套路下狸貓搶太子的狗血青春麼?不就長了頭傳說中不太光明的黑發麼?他他他……我想起來這事手指還在哆嗦,不是嚇的,是純氣的,畢竟作為身是客的“遊戲者”,無論經曆如何總難以很認真的恐懼到底。更何況,從哪哪哪看我都還辣麼心大,所謂神經裏住著一個糙漢的弱雞小女子。

說偏題了。

繼續回到故事,結果——我在係統全力開外掛輔助的情況下,剩下的九年半基本都在追殺、換馬甲、追殺、換馬甲……中渡過。

最後拚死濃墨重彩的一筆也不過是瞬移到了紗織一號“為計自殺?撒卡背鍋謀殺?”的時間點,爪子抱住黃金匕首就遛,徹底打亂了戲腳,隨後無時間差地散播了紗織一號心機girl人設弄得她無謀可演。

但這也夠了。

熟知劇情就是有這些好處。十個俊美多金強大酷斃的黃金聖鬥士最後的直接死亡原因是“獻祭”,為其他戰士打開冥界歎息之牆而逝去。既然女神沒死,戰場直接被拉到了人間,自然“獻祭”也就無從說起。戰爭麼,總是避不開犧牲的,隻要不是“憋屈無價值”地送命在獻祭這種事上,哪怕還是唏噓,無限懷疑顏控黨的看眾們應該也就隻能接受現實無可挑剔了吧?

所以剩下的丟丟時間,我悠閑地躲了塊舒服地兒吃吃喝喝這邊的特色美食靜待發展過得美滋滋。

一個月後,戰爭結束了。

愛與和平依舊勝利。我餓得身子搖晃,好不容易支著木棍抵著下巴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滿目瘡痍屍橫遍野。無聲歎息。勝利又如何呢?人都要死絕了。沒有新生力做建設,雅典城腐朽進曆史長河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觀眾後台一時聞者傷心聽者落淚。他們本就是心地柔軟見不得悲劇的一群善良清純不做作的好人,若非如此,也不會有這個故事的開始。

哦,忘了補充一下背景資料了。

吃瓜好虞,本人職場名,我生活在未來星際時代,是時空站一名綜合素質中庸的秩序維護者,偶爾兼職……呃,特殊的時空遊戲直播。

實際上我的兼職收入遠大於正職。因為時空遊戲對直播心性要求十分苛刻,稍有不慎就可能留下無法磨滅的精神創傷。要知道這是一個醫學高度發達到生理絕症早已滅絕的年代,能滿足這樣苛刻要求的早奔軍事功勳去了,沒幾個像我這樣“心大”到能越過了及格線還願意為了所謂“興趣”瞎折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