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早上掙紮著醒過來的時候人累得夠嗆，盤腿坐在床上緩緩，手壓著碰碰碰的心跳，像是經曆了久違的鬼壓床一般，還清晰記得噩夢裏自己單槍匹馬結果兵荒馬亂的考研裏每個細節。
關鍵是，做為一個保研生——我矯情個鬼啊我！
所以，為什麼會突然做噩夢了？
雖然不想承認心情十分無奈萬分悲戚……答案卻是十二分的顯而易見。隻因為，在睡前寢室日常的八卦裏，我又聽見了那個人正呆著的大學的名字。
一個校名而已。
那個人，怎麼就被自己放心裏了呢？
02
我與a同窗三年。
隻可惜近水樓台也沒能得a那朵月。一方麵那時候地方小民風質樸保守且學校管得嚴，而我又是個乖學生、書呆子的代表人物，規行矩步半步不敢越一步“早戀”的雷池，其次是也沒生出那方麵的心思，看男生除了看臉看氣質看成績，就沒看人的時候；另一方麵，他也沒看上我。
所以直到畢業，我們的關係大致都還停留在見了麵招招手，心裏想想“哦，那個同學我認識，我班上的”這種坑爹的程度。
a是個脾性很好的人，哥們多，人明朗成績好，妥妥的高中時代小男神沒脫了。我呢，脾氣也挺好的，還有男生給過“端莊”的評價，雖然當時就想一腳踹過去，結果卻硬是端著“端莊”的人設淺笑盼兮地送走了人。
就是這麼慫。
唯一的一次我單方麵印象深刻的交集是在高二時候的學業水平考試。
最後一門是考數學。並不正式，題是基礎題，要求也不高，及格就算過了。
我還記得那天下午的陽光，光色是偏黃的暖調，從教室門傾瀉而下，在地上留了整齊的拓影。不夠正式的結果是有很多人提前交了卷，教學樓裏有嗡嗡的小聲喧嘩。窗外鬱鬱蔥蔥的大樹上有沒有夏日裏斷續的蟬鳴不記得了，但應該是個挺熱的日子，因為我臉上一直很燙。
講台上數學老師意味深長地歎了一口氣。
我裝作沒聽到。筆尖繼續用力在草稿紙上沙沙沙地劃，咬著唇角，麵無表情，心髒咚咚跳得很快，心裏……很狼狽。
為什麼會算不出來呢？
怎麼就算不出來呢？
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我也知道接下來無非是85分還是95分的差別，沒這樣死較真的必要，分數又不算進高考成績，可我就是放不開——
為什麼別人能做出來我就不能呢？
內心隱秘的小驕傲、小狼狽、小死要麵子和深深無能為力的挫敗，在那一刻不可思議的壓頂。我低頭不停筆地運算，燙著臉麵無表情，沒人知道，就因為這麼點事那一刻我竟會偷偷、偷偷地想哭。
a那時做完了路過。
他沒有停步，在和哥們說笑，隻路過的突然漫不經心地轉了話題：“我說倒數第二道題的答案是多少來著？”然後半開玩笑又很清楚地說出了那個我一直算不出來的答案。
那時候我就想，a真是一個不錯的人。
起碼情商高。
03
之後和a的關係也不過是老同學、不算熟的朋友、一個城市讀大學的老鄉。
我一直沒覺得我對a有非分之想。
沒辦法，a入學早，比我小了兩歲，加上我學醫的長學齡，更顯得比他大了一輪。但凡一腦補要怎麼謔謔他，馬上腦子裏就跳出來“老牛吃嫩草”這五個加紅加粗的大字。
完全沒法直視。
填誌願的時候也完全沒考慮過要湊一堆什麼的，學醫或者在一個城市都純屬巧合。
然後作為少數呆在這個城市的老同學，我們自然而然的會有一些聯係。
大一光棍節的時候知道a戀愛了。女朋友h是共同的同窗兼老友，班上人稱“俠女”的一個大氣爽朗的姑娘，和我在班上矯情弱雞的“文藝女青”之名完全是兩碼事。我乍一聽到這消息的時候真的是半天沒回過神來，手指指著手機屏幕顫顫巍巍悲憤難當——
這兩貨什麼時候搞一塊去了！
然後好一陣掰著指頭哀歎好白菜就這樣被互相拱走了！他們兩個畫風感覺不搭但是性格一看就合得來！a那麼好的人品一看就不是會作的人兩人肯定能一起走到白頭……甚至把他們經年以後白發蒼蒼羨煞旁人的愛情故事都腦補了一整個輪回。
心裏有隱秘的失落。
但不強烈。我把它歸結為猥瑣的嫉妒，放了小盒子裏壓箱底。
從此郎入深宮深似海，路人乙的我乖乖避嫌站得遠遠的，幾乎再無聯係。
偶爾還能看得到a和h秀恩愛。就在校門對麵的小吃街上，手挽手肩並肩，塞得我好一把心酸的狗糧。避又避不過，沒辦法，我和h同校，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
那是開學的前一天。我剛從家鄉那邊輾轉大巴車火車公交車焉唧唧到了學校，整個人又暈又餓又冷，毛糙著一頭長發慘白著臉裹著加大碼臃腫的毛絨衣服出門取快遞。
正嘿咻嘿咻抱著包裹一個人喘得土狗似的，暗戳戳覺得自己需要一個男朋友了的時候，就看見了a和h相依相偎著迎麵打招呼走來了！
當時的心情真的是一言難盡——嗶了汪了！
嗷，正常的我是84斤黑長直的弱女子你們現在看見的一定不是真實的我！盡管我腦子裏在耀武揚威瘋狂刷屏，現實裏卻不得不正經平常。
“嗨，你們這麼早就來了。嘖嘖……”我站定擺了擺手回招呼，看著他們兩個調笑。
h聞言靦腆的笑了笑，更多的是大氣和自然：“嗯，你今天來的？重麼？我們幫你拿吧。”
我使出吃奶的勁努力舉重若輕，搖頭：“不用不用，一點不重，光是看著大坨。”
“好吧。那我們先去吃飯了，拜拜。”
“拜拜。”
走過之後一時想說物是人非，卻怎麼看都算不上，畢竟就沒“人不非”過，我微微歎氣，矯情不起來索性看開了。
拱了就拱了吧，反正怎麼也不會是自家的。
04
就這樣又過了一年。
大二國慶的時候老班長千裏迢迢過來這邊玩，這邊的幾個老同學自然要聚攏一堆好好商量接待的事情。
然後就又碰見了a。
一年不見他曬黑了一些，人卻顯得更加挺拔了。雖然年齡偏小，看著卻十分沉穩可靠還自帶風趣，不像我，徒長年齡，一張隨時可以混跡高中群的臉和瘦不拉幾的弱雞身子，過個馬路朋友都會下意識要牽著我走才能放心。
人比人得丟，看著就心累。
女孩子聚攏一起總免不了聊點八卦，尤其是發生在身邊的桃色。h是幾個姑娘裏唯一脫了單的，所以自然被逼問得最多，然後，我竟然發現——
a和h早就分手了！
說好的一輩子不放開對方的手要一起白頭偕老呢？好吧，這句諾言是我自己腦補的。
甫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的確不厚道地開心了……然後才是覺得奇怪和遺憾。按理說a不像是會始亂終棄的人，h大氣世故，也是個不錯的女朋友和妻子的人選。更別說還有三年同窗的基礎，怎麼就分了呢？
h沒說a的不好，隻是說不適合，她想要的是男朋友可以陪伴在她身邊一起經曆、成長和生活的感情，a做不到。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俠女”的內心是這麼“小女生”。
相比而言，我小女生的外表下其實是住了一個摳腳大漢吧？
捫心自問，就這一點而言我比h適合a。因為我看著弱雞不通世故滿臉寫著單蠢好騙還造作矯情，可能事實也是這樣……然而我的內在卻偏於獨立。
搬東西累得夠嗆的時候、看鬼片被嚇到的時候也會嚷嚷自己需要一個男朋友，然而當真正遇到事情了卻從來不會生出期盼一個人幫自己解決的心情。一個人聽風聽雨穿越人海也不會覺得寂寞。甚至於並不太喜歡別人太插手自己的生活。